怀远这才从他怀里抬起头,道:“怀远知道自己错了。”说着他也坐起身,认真地道:“爹爹打吧。”
他认错认得十分诚恳,楚承昭的怒气也消下去不少,但依旧分析给他听:“你小小的人,主意已经这么大了。你以为这冰天雪地的,那雪梨是什么平常东西?你爹虽然不至于要到求人的地步才能给你弄来,也是上下打点费了不少功夫。你娘更是不放心下头的人,每一筐都要自己精心挑拣过,但凡有些不好的,都不能用来给你吃。你姐姐贪嘴想吃,你娘和她好好说了,她知道那是给你治病的,就只吃煮过了水,没什么味道的。一家子都全心全意为你好,要是感念一两分,就不该做出这种事。”
怀远这下子是真的被说懵了。那雪梨他是一年里常喝常有的,便以为是随处可得的东西,从来不知道是他爹费心特地弄来的,也不知道他娘还要亲自给他挑选。而那煮过水的雪梨他更是知道的,半点儿滋味也没有的,梨肉也变得软糟糟的,很不可口。
有一次他看到姐姐在吃,还奇怪地问姐姐为什么要吃这种没滋味的,直接吃雪梨,甜甜的多汁的不是才好吃吗?
姐姐笑呵呵地告诉他,她就喜欢吃这样的,那样甜甜的多汁的她才不爱吃呢,全留给他吃就好了。
怀远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娘亲和姐姐,眼眶立刻就红了,他带着哭腔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第116章
宋瑶担忧地看向怀远, 然后又看看脸色仍不大好看的楚承昭, 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过了半晌, 楚承昭才道:“好了, 别哭了, 知道错了下回就不许这样了。爹娘都是为了你好, 不想你生病,知道吗?”
怀远不是个爱哭的孩子,既然认识到了错, 又听他爹这么说,立马就止住了哭,抽抽噎噎地道:“怀、怀远知道了。”
楚承昭看着脸上满是担忧、欲言又止的宋瑶, 点了点头让她把怀远抱回自己屋里了。
怀远乖乖地伏在宋瑶怀里,回了自己屋里。
他屋里的几个丫鬟比平时都机灵多了, 立刻就打来热水、准备好了干净的熏热的衣裳,让他净面更衣。
宋瑶亲自绞了巾帕给他擦了擦眼睛,“怀远不怕啊,爹爹是担心你的病才那么生气的。”
怀远点了点头, 小手在宋瑶的衣摆上捏啊捏的, 带着哭后特有的沙哑嗓音问她:“那娘亲, 你不会也生怀远的气吧?”
宋瑶说当然不会, “不记得娘亲教你的吗, 在你们这个年纪,知错能改就很好了。娘亲不生你的气。”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怀远就犯起了困。
宋瑶把他哄睡着了, 然后吩咐丫鬟们仔细看着他,万一他惊了或者被梦魇着了,一定要提前报到主屋去。
丫鬟们可是亲眼看着奶娘被打晕了领回去的,自然是一个赛一个的警醒,立刻都应下来,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帐几步之外。
等宋瑶回到主屋的时候,主屋只剩下楚承昭一个。
“安安回自己屋里了。”楚承昭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嘴角噙笑地看着她,又对她伸出手,温声问她:“刚才吓坏了吧?”
宋瑶拉着他的手在他身边坐下,无奈笑道:“殿下这是把我当孩子哪?这么一点事我还不至于。倒是殿下,与其担心吓着我,不如担心一下会不会吓着怀远。”
她不担心今天也一直在屋里的安安。安安素来外向,胆子也大,今天宋瑶让她回屋里去,小丫头还非是不肯。要不是宋瑶拦着,她甚至还要出去亲眼看看那奶娘挨打的样子。
倒是怀远性格内向,虽然也很聪明,但看起来胆子就不如姐姐那么大了。
楚承昭叹了口气,道:“你之前还担心安安太过聪明,大一些不好管教,可那孩子通透的很,一眼就能看到底。她想要什么,直接就会对人说。可你再看怀远,不过一岁多的年纪,就已经学会把心事藏在肚子里了。今日他是不喜欢喝雪梨水,私底下弄鬼,等大一些,私底下就不知道会做什么了。尤其是他现在光是聪明,却不知道利害关系,这性子若是被养定了,日后指不定要惹出多大的祸端来。”
安安是女孩子,聪明狡黠一些到底也受到身份的局限。但是怀远不同,他像极了他的祖父和外祖父,不出意外的话,未来那位置肯定是会从楚承昭手里传到他手里的。
楚承昭对儿子的希望越大也就越慎重,生怕他性子养歪了,走上歪路。
“男孩子,本就皮实点。而且今天我不过就准备让人打那奶娘十几个板子,等把她打老实了也就喊停了。没想到那也是个禁不住事儿的,才打了几下就吓晕过去了。”楚承昭有些嫌弃地道,“这样的人竟让他在怀远身边待了这么久,若是孩子往后大一些学了她这些习性……”
说着说着,楚承昭又对她笑了笑,“还是我们阿瑶聪明、有先见,打小就不让两个孩子同奶娘太过亲近,连喂奶都亲力亲为。”
宋瑶听完了他的解释又被她一哄,不由又笑了起来,“殿下不用处处捧着我,我又没怪你今天的做法。只是担心孩子小,受到惊吓生病而已。不过殿下说十几板子,真不会把人打坏吧?我看话本子里,好像几十板子就能打掉人半条命。”
楚承昭眉眼一松,点了点她的额头,“想什么呢。话本子里说的那是公堂和军营里的,那叫杀威棍。器具讲究,使的人也讲究,都是用了巧劲下了狠力气的。咱家这板子可没有那种效果,打板子的就更别说了,我随便指了个婆子来打的,一顿板子打完在床上趴个几天也就无事了。像怀远那奶娘那样只挨了几下的,估计明天走路跑步都不成问题。她那晕纯是吓得,回去喝两碗定惊茶就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轻音进屋通传了,说门房来通报,宋瑶的大舅母钱氏来了,马车停到门口了。
门房也是辛苦,赶来通传的时候正好奶娘被按在外头打板子。
他问了院子里服侍的人才知道情况。
阖府的下人都知道两个主子都是难得地好脾气,难得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大家自然都越发谨慎,噤若寒蝉。
他就一直缩在廊下不敢上前。
一直等到奶娘被家人领走了,两个小主子也都先后回屋了,主屋里还传出楚承昭的笑声,门房才松了口气,拖了最好说话、办事最妥帖的轻音进来帮着通传。
轻音帮着通报完,楚承昭和宋瑶脸上的笑都淡了几分。
今天府里的气氛到底是不怎么适合见客的。
但是宋瑶那大舅母钱氏居然不下拜帖,就径自过来了。
大过年的不好闹得太难看。楚承昭又是刚封的太孙,正是满京城的焦点,风头鼎盛的时候,更不好在这个时候弄出难听的名声来。
所以宋瑶拍了拍他的手,对着轻音道:“你让飞歌亲自去跑一趟,请我大舅母过来。”
轻音福身应是,楚承昭也站起身道:“你招待吧,我去看看怀远。”
宋瑶笑看他往怀远的屋子去了。这爹当的,口中说的俨然一副严父的模样,现在还不是担心儿子,偷偷地跑去瞧了。
宋瑶也没更衣,只进内室去唤来轻音帮她把大辫子拆了,重新梳上齐整的发髻,插上几支寻常的发簪。
不过是,钱氏带着自家三个女儿随着飞歌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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