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她屋里那张,早被性急的宁茵和宁芸两个你一朵我一朵的,不消几日便把红圈涂满了。只没想到,闷不吭声的大堂兄居然也悄悄在屋里弄了一张,看那朱砂成色,定是一日一日,一丝不苟涂完的。
正瞧着,宁绍棠房中的大丫鬟,腊月过来奉茶了。
见宁芳看着消寒图,她也笑道,“我们大哥儿,就是面冷心热。年前二姐儿送了盆海棠来,他一直不让人碰,一应浇水什么的,皆是亲自照管。等花期过了,还命我们送到园中花匠那儿养着。并再三交待,万万不可养死了,唯恐辜负了姐妹们的心。”
宁芳倒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那海棠是年前那个做着茶商女婿的夏家三舅舅夏明昌送来的,倒也不算特别名贵,只不过开得特别精神,又明艳喜庆,宁芳很是喜欢。
想着这花又暗合了宁绍棠的名字,便借花献佛,送了盆宁绍棠。却没想到他如此爱惜,倒弄得宁芳有些不好意思了。
“本不是太贵重的花,大哥哥很不必如此。”
腊月抿嘴笑道,“哥儿就是这么个脾气,瞧着不爱说话,心中却是记情的。”
宁芳暗暗记下,又指着茶几问,“大哥哥平素跟谁下棋呢?”
她那儿还有一副程岳送的好棋子,也可以送他。
可腊月却摇头道,“没有人。我们哥儿都是自己跟自己下棋,听说大爷倒是好棋艺,只是在家的时候极少,若是要下,也只跟表姑娘下。从前大哥儿倒想教奴婢来着,可惜奴婢实在太笨,学了许久也学不会,哥儿只好自己下着解闷了。”
腊月虽说得含蓄,可宁芳还是微微心疼了。
想想宁绍棠也无非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曾有着对父亲关注的渴望,才学了他擅长的棋艺。却始终只落得独自对弈的下场,这简直让人不知道怎么说。
而这样的情感缺失,是再多的兄弟姐妹无法弥补的。
或者,叔叔可以?
宁芳已经暗下决心,回头等爹回来,一定要他陪这个大侄子下几盘棋。
然后,她就翻看起后头的书架。
谁知随手抽起一本诗经,那一本正经的封皮里,包的竟是个外头流行的话本子,属于师长们严禁孩子们看的“闲花野草”一列。
其实里头的内容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落魄穷书生遇到千金小姐,一见钟情,又被棒打鸳鸯,生离死别,幸得奇人异士相助,弄些神神怪怪,终成眷属那些事。
宁芳后世不过是个小户人家女孩儿,少人约束,这种书看得多了。当时还颇有些幻想,可如今自己做了大户人家小姐,才知全是扯淡!
别说落魄书生哪有机会遇到千金小姐,就算遇到了,又怎会无缘无故一见钟情?何况哪个小姐身边,不是一堆丫鬟婆子跟着,又怎去互诉衷肠呢?
只不信归不信,宁芳仍是捧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不得不说,这些市井能吸引人,还是有吸引人的道理。
才看到那小姐死了,书生想殉情却被高人搭救时,宁绍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