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崔把朱三娘祖孙三人领回去的时候,连原本满心醋意的崔大娘都说不出刻薄的话来了。
这样比她家还贫困潦倒的三母女,头上白发比她还多的妾室,和不会说话的小女娃,就算丈夫有心照料,定也是大半出于同情。
尤其看到朱三娘腰间的小锤,崔大娘眼中更添几分敬重。
身为银匠的妻子,她自然知道,打铁最难的,便是淬火。
所以在铁匠铺里抡大锤卖力气的,都是打下手的,只有用小锤,掌握工具形制及火候的,才是师傅。
女子打铁本就不易,且还能挂起小锤,必是高手无疑。
而去到竹屋的宁小王妃,却扔了美丽聪慧的面具,哼哼唧唧的找安慰。
“这朱大婶也太过分了,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偏偏说成是媳妇。连祖宗姓氏也不肯给,非得让朱三娘跟着她姓。重男轻女成这样,也真是没救了!”
程岳好脾气的听着自家的小王妃抱怨,还开解着她。
“这也不能怪她。她们家要认真说起来,比大梁朝历史还悠久,铸出的刀剑可是天下闻名。就算是前朝做匠户时,朝廷给她家的礼遇也比寻常工匠强得多。要不是前朝战乱,她家也不至于逃进深山。如今传到朱大娘这一代,偏偏没了儿子继承家业,这让朱大娘如何甘心?自然得把女儿说成媳妇,想生个儿子支撑门户了。”
宁芳撅着小嘴道,“没了儿子,女儿就不能发扬光大么?那干将的妻子莫邪,不也是个鼎鼎大名的铸剑师?”
这个就没办法说了。程岳只道,“不论如何,如今朱家人既落进你的手中,你想如何教改,不也由得你?”
宁芳这才听着欢喜起来。
朱大婶这把年纪,估计是老顽固,改不了了。但她女儿外孙女,还是很有希望的。
尤其朱五姐儿,别看她瘦瘦小小,如三四岁的豆芽菜一般,其实都已经是六岁了。
可生下来至今,就没说过一句话,没叫过一声娘。
府医余远志检查之后说,小姑娘的舌头和声带都没问题,她不开口,唯一的可能就是环境因素。
长年在深山老林里,说话的机会本来就少。再加上朱大娘嫌弃这个外孙女,不爱搭理,朱三娘为了全家糊口,镇日奔波,没时间陪女儿,才造成这孩子迟迟不能开口说话。
宁芳倒是觉得,朱五姐儿子其实挺有灵性的,只是教不得其法,学不得其门而已。
反正她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朱大婶,拿外孙女当作生育工具。
要不是朱三娘的铁匠身份有些麻烦,不能暴露,她甚至都想再给她找个丈夫。
谁能想得到,那样一个憔悴的妇人,实际年纪才刚二十出头?就是朱大婶,也不过四十许人。
可程岳却摇了摇头,“要不是朱三娘发誓绝不外嫁,朱大婶是不会把家传铸剑的绝学传授女儿的。可就算如此,她也还没学到全套,最厉害的手艺都在朱大婶的脑子里。她不肯说,没人可以强迫她。”
迂腐!宁小王妃挺看不惯的。
她家也三个女儿,怎么就没见这么重男轻女了?她爹也不会,还格外娇宠她们几个女儿,反倒是对安哥儿顺哥儿要求极严。
正好过几天宴客,弟妹都会过来。到时就让朱大婶好好看看,别人家是怎么宠爱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