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公府本就是将门出生,并非燕京时代簪缨的钟鸣鼎食之家那般枝繁叶茂,甚至这第二代起便有式微的大势。
“虽说来的都是年轻一辈儿的少年郎,不过家世显赫者居多,譬如季尚书家的小少爷季凌云为首的那十几人,但凡燕京由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人……”
绿梢边说边看青衣的神色,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禀了秦王,自家小姐明显和秦王殿下闹别扭了,这事儿要是说了那不是雪上加霜么?
“季凌云啊?也不知道季凌风知道了会作何感想呢?会不会炸毛呢?”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忽然生出来捉弄人的想法。
听闻季尚书家的小少爷年少爱玩儿,是个不着调儿的,也因此先前尚书夫人一个劲儿推荐她儿子的时候,被众人嘲笑,就算季家这位二世祖比不上江阳郡王声名狼藉,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了!
“那……永宁侯世子指定会被气得个半死吧?”
绿梢捂嘴轻笑,见青衣没什么反应,心里放下了几分。
青衣姐姐哪儿都好,但就是为人太过严肃,毕竟是秦王府的人,心向着小姐偶尔也还是会令人担忧。
“唔,这么说来,不去岂不是便宜他了?”
南瑾瑜托腮道,视线停留在院中,忽然转身进了内室。
“小姐是又想去了么?”
绿梢张了张嘴,转向门边立着的青衣,“青衣姐姐去不去?很热闹呢!”
“去啊,这么多人说不定会出点什么岔子,我跟过去放心些。”
青衣点点头,知道这小丫头怕自己去告状,不由得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
这绿梢虽然没读过书,可是越发觉得她是个小机灵鬼,年纪不大心性倒是沉得住气,假以时日,能成为小姐身边的得力助手。
一炷香后。
折腾了半晌才出来的南瑾瑜将外头两个丫头吓得够呛,蜡黄的脸上长了许多密集的疹子,发髻摸了约莫一斤香膏,身上的衣裳便还是方才那件素得发指的半新袍子,那是她平日不出门当睡衣穿的……
“小、小姐这是怎么了?”
绿梢伸手想摸一下南瑾瑜的脸,被直接拍开了爪子。
“别动!沾水就花了。”
南瑾瑜冲她们眨眨眼,顺手将头发挠乱些。
“郡主这模样……半夜可别出门。”
青衣摇头,知道姑娘又要搞事情了,习以为常的跟了上去。
南府临时来了这许多人,因此清风院的粗使婆子和丫鬟都被调遣到大厨房帮忙去了,南瑾瑜主仆三人慢悠悠走了一路,都不见半个人影。
“这不是也没人呐?”
青衣打了个哈欠,昨儿夜里睡得太迟,今日便有些困倦,也不知道过会儿万一打起来,她能不能正常发挥。
“都在前院呢!”
绿梢指了指后花园的入口,便见那头已经三两成群有了人,显然是些身份尊贵的二世祖,下人压根儿就拦不住他们随意走动。
“看样子还真是……”
青衣点点头,忽然听到假山那头有哭声,周围有几个面生的少年站着,瞧他们的打扮应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白日青天的,他们想做什么?”
绿梢愤怒的挥舞了下拳头,转身便想去叫人。
南瑾瑜正打算上前瞧个究竟,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长相极为相似的人,两人循着声音冲到假山那头,二话不说便动手掀翻了外面的七八个少年,那架势简直是要杀人的节奏……
“绿梢回来吧,不必去了。”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脚尖一点飞身上了旁边的假山顶。
青衣跟上来,顺带将绿梢也拉了上来,主仆三人依次坐在假山上,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津津有味坐着看戏。
假山之外,被掀翻挨了打的少年们叫嚣着冲进去,骂骂咧咧想以多欺少,结果再次被人打出来。只是这回出手极其巧妙,七八个少年叠罗汉般被扔在假山旁一个泥坑里,似乎是府里挖了准备种树用的坑,还埋了许多花肥……
“哼!一群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瞧瞧你小爷是谁!”
打人的少年穿了一身黑色短打,瞧着便知是个练家子,虽然没有多话,但气势已经赢了大半。
“别跟他们废话,敢爬出来的就扔湖里喂鱼,听天晴郡主说南府的花池里养了食人鱼,我倒要看看哪个胆儿肥……”
旁边的帮手笑道,与平日里木讷的模样判若两人。
泥坑里被臭气熏的受不了爬上来的几个人闻言,立刻麻溜的滚了回去,还把压在下面的人踩了踩垫实,以防止再爬出来被喂鱼。
坐在假山顶上吃瓜的南瑾瑜眨了眨眼,冲青衣和绿梢摊手,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何时说过这话呢?
还食人鱼呢!亏他们想得出来!
“表少爷打得倒是没错儿,只是牵扯到郡主就过分了啊……”
绿梢看得解气,小嘴动了动,有几分不满。
“这都不算什么,他们没说我会吃人就不错了。”
南瑾瑜摇头,显然他们对白家双胞胎的认知还是停留于表面,都被那两张无辜脸给骗了。
看似木讷的白瑾木打起架来的时候可丝毫不逊色于白瑾盛,甚至她有些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灵魂高度重合了?
“噗!表少爷们的确做得出来……”
青衣后知后觉笑得前仰后合,白家人自带的幽默感还是相似的,瑾宸少爷也是这般。
假山下,白家兄弟收拾完了外面的人,便走到假山深处。
远远的便瞧见一个穿了浅蜜色夏装的少女爬到了一处死角,再走便要掉进湖里了。
“小妹妹,你别跑呀!哥哥我是季尚书家嫡子,娶你过门当个妾你也不亏啊!虽说我家中已有三房妾室了,可是你去了定当是个贵妾,与那些花花草草皆是不同的!”
季凌云站在假山下,听见外头人说的湖里有食人鱼,榻上小径的腿便收了回来。
为了个小美人丢了性命可不值,况且母亲叮嘱他最好是能让天晴郡主另眼相看,可他打听过了,秦王与郡主的婚约只是暂缓并未退婚,他可不想因此招惹秦王,季凌风便是个好例子……
“滚犊子!你个花花公子登徒子!本姑娘与你素不相识,你死皮赖脸强追不舍算什么名门之后?你与南城大街上那些流氓地痞有何区别!”
南锦汐抱着假山一侧,胆战心惊的往外边挪了挪,生怕这个登徒子爬上来捉她。
“呦呵!没想到南家嫡女厉害,你一个庶女也敢这般与本公子说话,谁教你这般放肆的?”
季凌云见她竟然不停的往湖边那侧挪,生怕她想不开跳进去,便急得红了眼。
只要没闹出人命来,最终不过是娶个庶女过门的事儿,多花些银子便是了,可要是她是个刚烈的,闹出性命来,那他便要惹上官司了……
“季家钟鸣鼎食之家,素来以家风严谨著称,不想季尚书府上竟然出了个祸害!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再上前半步我就跳下去!”
南锦汐眼珠子一转,顺着方才白瑾盛撒的谎道。
反正她水性好,跳个湖顶多是难看些罢了,游过去湖那头便是四姨娘的院子,也不怕他们追过去。
“你个小丫头竟敢骂我祸害?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今儿不让你瞧瞧小锅是铁打的你就得飞上天!”
季凌云被她的话激怒,边撸袖子边手脚并用往假山上爬,就算南锦汐跳湖喂食人鱼也在所不惜。
嘭!
南锦汐往湖边挪了挪,脚下已经没有路,半只脚扶着假山勉强站着,闻声回过头看。
只见季凌云死狗般摔在鹅卵石上,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凹凸不平的石头,嘴巴磕出血了。
“我擦!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你爷爷我!”
白瑾木蹲在他面前,笑眯眯的脸上带着几分杀气,看起来与白瑾盛当真没什么两样。
“白三少,救命啊,啊……”
南锦汐面色一喜,抬手冲白瑾盛招了招,不想脚下一滑,整个儿朝湖里跌了下去。
“呵呵,活该!”
趴在地上的季凌云见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然后被白瑾木一脚踏进泥里,顺带碾了碾。
“好好活着不好么?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