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说他心疾复发,需得带着天晴郡主一道儿去方可保命,他想了想便允了,毕竟婚事延后一事闹得不大愉快,父子之间也有些嫌隙,不想此去竟然闹出这么个事儿……
“是!依儿臣愚见,洛县地处淮南河运枢纽,是水患重灾区,本就民不聊生,再加上如今出了疫病一事儿,不若以民为本,将百姓迁出,待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作打算!”
太子心急火燎的说完,还不忘唉声叹气以表示忧心,似乎完全将得了疫病的兄弟抛诸脑后,至少,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儿应有的关心来。
“太子所言极是!洛县地处枢纽位置,倘若河运继续,见疫病散播出来,这淮河沿岸州县都要遭殃啊!为了民生百姓,微臣附议!”
有人说的痛心疾首,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秦王一直都是太子殿下的死对头,如今老天爷帮他们将人收了,还不费一兵一卒,他们想忍也忍不住啊!
“甚是甚是!疫病可怕,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此等传染的州县皆是尽数死绝无一活口,太子的建议也是防患于未然啊……”
“微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排排太子党跪下去,平日里保持中立态度的大臣也都纷纷一边倒,无人提及疫病中心的秦王,甚至不愿意设想他能活着。
“嗯,永宁侯怎么看?”
成宣帝眯眼,眼前这一大片的人,半数以上平日里皆是以中立自居,表现得不偏不倚公正不阿,如今呢?
呵呵!一个个都是些没骨气的墙头草!半点儿文人的傲骨都没有,根本就是些吃软饭的!
“请陛下恕微臣……不敢苟同!”
永宁侯上前半步,神色显得十分冷静。
“据以往的疫情经验来看,一般不出三日便会有重病者死亡,感染者开始发烧昏迷陷入神志不清的癫狂状态。只是洛县疫情是刺客刺杀秦王所致,至今已有七日,据传回来的可靠消息称,秦王殿下极随行侍卫无一人死亡,接触过刺客的人尽数隔离,除却洛县周边的流民安置速度稍缓之外,并无异常。”
“永宁侯此言差矣,秦王殿下武功高强,许是抵抗能力强一些,但是毕竟得了疫病未来如何还未可知……”
“所以朕就应当放弃亲生儿子让他自生自灭么?”
成宣帝怒了,眼底燃着熊熊火焰。
他一直都以为太子仁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杀,而秦王戾气太重杀戮太重,无论是身份还是性子都是太子适合做皇帝,不想他竟然凉薄至此,连兄弟手足的性命都能毫不犹豫的牺牲?
“微臣该死!微臣并非此意!”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大臣立刻伏下身去,整个人贴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群落井下石的狗东西!的确该死!”
成宣帝骂道,面色也从之前的淡定自若变成了怒发冲冠。
朝中大半清流背地里与太子结党营私,若不是今日这情形,他大概还以为这些大臣们效忠的是自己!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众人吓得连连磕头认错,许多人不确定的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太子,却没有等来他从中和解,反而一意孤行。
“父皇!诸位大臣话虽说得重了些,可是这才是民意啊!秦王若是在场,定然也会理解父皇那般决定,毕竟他一个人的性命比不上这淮南沿岸数万百姓的性命,这般看来……”
“放屁!”
不等太子说完,成宣帝已经怒不可遏,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太子,仿佛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了他自私懦弱的内心。
“父皇!忠言逆耳,儿臣不过是将众人不敢说的话说出来,疫病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以往若是疫病原发的村庄,皆是一把火烧光以防止外传,如今正是因为对方是三皇弟,才网开一面,只是撤走周边百姓而已!”
太子硬着头皮道,似乎丝毫没看到成宣帝黑透的脸。
疫病的消息是绝密,倘若没有传扬出去的话,萧琛或许还有生的机会,自己只能死死的抓住这个机会,让他死在千里之外,再也不能转圜!
“滚出去!你给朕滚!”
成宣帝气得满脸通红,剧烈的拍着龙椅的扶手,指着御书房的大门吼道。
“陛下息怒,太子所言……的确有些过激了,微臣有个折中的法子。”
南国公这才开口,忧心忡忡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反倒显得极其淡定。
瑾宸不在洛县与他而言便是最好的消息,那孩子如今临危受命说不定会因祸得福,就算是舍了他姐姐,南家也还有希望……
“如何折中?”
成宣帝气得来回头,倘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真想一脚将萧珏给踹出去!
“洛县周边的流民发放抚恤金疏散安置,人少了,自然伤亡就会减少大半!至于洛县县城,依然由秦王殿下坐镇,虽说秦王人病了,可是赈灾事务依旧有套不紊的进行着,倘若……之后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永宁侯世子与东川府的刺史虞大人还能接管,不至于人心惶惶局势大乱,这是微臣的愚见。”
南国公说完,假装没瞧见太子那头激射过来的警告眼神,反倒显得他坦荡荡。
“老臣附议!犬子凌风与南国公家长子瑾宸就在洛县周边,他们的家书自然也提及了当地的情形,倘若局势失控,再出手也不迟啊!”
永宁侯瞥了南国公一眼,仿佛头一回将这人看顺眼了。
“嗯,总算听到个说人话的。”
成宣帝还不客气的嘲讽道,视线停留在为数不多保持沉默的大臣身上,道:“你们几个怎么看?”
“微臣附议,南国公说得有理。”
“臣也附议!”
“附议!”
方才附和太子的大臣,有极大部分又改了口,尽管被同僚瞧着丢脸,但是局势所迫,谁都不是傻子,自然是乌纱帽要紧……
“此事便交给永宁侯接管,南国公鼎力相助,若是有人胆敢从中作梗……杀无赦!”
成宣帝警告的扫了眼太子身后那些大臣,见他们一个个冷汗直冒往后缩,心里才微微放下些。
这些年他引以为傲的制衡之术,原来都是一场骗局!他打压秦王为的便是不盖过太子的风头,如今看来,天真的竟然是自己!
“微臣领命!”
“臣遵旨!”
永宁侯与南国公应道,事情竟然直接强硬的敲定了。
成宣帝在御书房里对着太子大发雷霆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后宫,传到太后娘娘宫里时,她正在闭眼享受簪花。
“事情便是这般,陛下最终还是心疼秦王殿下,不仅为此斥责了太子,还罚他闭门思过半月,连早朝都免了呢!”
传话的宫人说得绘声绘色,就差将当时的场景还原出来了。
“陛下也真是的……不过秦王的确可怜,做父亲的哪里狠得下心呢!”
太后娘娘微微叹了口气,视线转向正在簪花的南琯琯,道:“琯琯如何看待此事?天晴郡主似乎也在洛县。”
“回太后的话,天晴郡主既跟了秦王,那她的生死富贵便是秦王殿下决定的了,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臣妾纵使忧心也无济于事呀……”
南琯琯笑容淡淡,视线停留在复杂的簪花上,表现得淡雅如莲。
那个狐狸精若是死在外头了,她定要去庙里烧高香拜菩萨,了却她一桩心事呢!
“好一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哀家时常在想啊,倘若这后宫里的娘娘都如德妃这般通透悟道的话,是否这争斗便会少了许多?”
太后赞赏的点点头,果然是她看上的人,比皇后还要蕙质兰心,可惜她并非沈家之女,否则的话……
“太后娘娘谬赞了,臣妾哪里懂得悟道,不过是跟着太后娘娘学了些皮毛而已,日后还要多于太后您老人家请教才是。”
南琯琯乖巧至极,怀孕的身子日渐重了,她却不辞辛苦的亲自替太后簪花,凡事都如从前般亲力亲为,丝毫不假手他人,方才能显得尽了孝心。
“瞧你这张小嘴甜的!待到你生下凰儿,哀家便向陛下替你求个金凤,虽不及先贵妃那般荣宠,待遇也是差不多了。”
太后淡淡道,心思也飘远了些。
太子近年来戾气很重,她这心里头已经开始有些微后悔,当年若是没有一时心软的话,那老二也不会……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疼惜!”
南琯琯喜难自胜,直直的跪在了地毯上。
听闻皇后娘娘近来身子不好,也不知是真不好呢还是假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