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归苦笑道:“许久不见, 郑正法。”
郑直微笑:“你可是荆州牧派来迎接我们的?”
楼归摇头,道:“凑巧而已。”
楼归对着乱世中背叛谁投奔谁的事很淡然,也没有对郑直喊打喊杀。他淡然道:“有人自汉中来投,州牧派我来此处迎接。不过州牧虽未派人在此处迎接你们,却说了礼待。”
言下之意, 让郑直身后两员杀将把杀气收一收, 没打算和他们敌对。
郑直回头对付家父子笑着点点头,两人将兵器收拢后, 一人留在刘荨和司俊身边, 一人策马来到郑直身后,护卫郑直。
楼归看了一眼付家父子, 又将视线投到刘荨所扮猥琐文士身上,刘荨露出一谄媚笑容,楼归顿时觉得伤眼睛,连忙皱眉将视线移开。
刘荨知道世人,特别是士族,多是颜控。他故意化妆成这猥琐模样,就是为了看那些人伤眼的表情。现在如愿以偿看到,笑容就更灿烂了。
司俊悄悄用手肘碰了刘荨, 让他悠着点,别太过分。刘荨忍住笑,整了整脸色, 捏着嗓子道:“汉中?”
楼归听着猥琐文士那古怪的腔调,心想,这难道是个宦官?不过这胡子……好吧,胡子可能是黏上去的。
楼归心中更为不喜,因此并不回答。
郑直理解了刘荨的意思,问道:“从汉中过去的?可别是我们那里过去的逃犯。”
楼归道:“为首者王兴本是京城附近人,后京城大乱逃亡汉中,途中因饥饿食人,到汉中被人告发,然后又逃往了荆州。”
刘荨皱了一下眉头:“食人?”
司俊压低声音,解释道:“乱世之中,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很常见。兵乱之中,一些军队没了粮饷,也干过此事。”
刘荨本想问,咱们益州军队不会也吃人吧?他转念一想,司俊治军严厉,益州近几年收成也不错,哪怕前期比较艰难,杀烧抢掠,以战养战可能有,应该还不到逼到去吃人的地步。
既然和自己没关系,刘荨就将此事抛开了。
司俊见刘荨神色,知道其没怎么在意这件事。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
郑直和其他人显然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提的,郑直只嘲笑了几句那人太小心谨慎,要是有真才实干,说不定李昂仍旧会礼待他。
郑直和楼归闲聊几句之后,楼归显然并不想郑直带着两杀神和一队士兵就这么长驱直入。他表示让郑直在他驻兵处休息一夜,他先派人快马加鞭告诉州牧,益州来人已经到了荆州,到时候襄阳应该会来人迎接。
郑直胆子也大,欣然同意。
楼归还有公务在身,郑直道不需多客套,自己在楼归营地附近找了一处空地驻扎下来。
楼归让人送了几扇羊,几坛酒作为款待。
刘荨笑眯眯道:“不错不错,这羊挺肥的。你们再去打些猎物,今日大家都吃肉。付小将军啊,我知道你食量大,但这几扇羊也让其他将士们吃一点,可别一个人啃光了。要是饿得离开,就自己打猎去。”
付风这一路都被刘荨欺负,现在还没习惯,只红着脸道“我食量也不是很大”,然后垂头丧气的带领士兵去山林间打猎。
刘荨笑得直不起腰。
付寿乐呵呵的跟着笑,就跟被笑话的不是他儿子似的。
嗯,亲爹。
刘荨道:“付将军,你也去活动活动吧,有子杰在保护我就够了。”
付寿连忙道:“末将知晓将军英勇,但这毕竟周围有上千人,还是小心为上。”
刘荨摸摸下巴的山羊胡须,道:“那我也去。走,正法,咱们打不了猎,可以去捉鱼啊。”
郑直笑眯眯道:“在下还是能打猎的。不过捉鱼也不错。丰先生喜欢吃生鱼脍吗?在下做生鱼脍还是有几分心得。”
刘荨思索了一会儿,才想到生鱼脍是什么。
后世只知道倭国喜欢吃生鱼片,但实际上生鱼片也是从咱们华国兴起的。不过因为华国做生鱼脍多用淡水鱼,淡水鱼寄生虫不像海水鱼那样,可以肉眼看见,因此喜欢吃生鱼脍的人都吃了一肚子寄生虫,死了不少人,后来这样的吃法就渐渐消失了。
刘荨道:“生鱼脍虽然鲜美,但淡水鱼多寄生虫,会吃死人的。正法若是馋,等到了海边,让人捕海鱼给你吃。淡水鱼,还是做熟了吃吧。”
郑直失笑:“丰先生说法,怎么跟司公一样。先生和司公不愧为同一个师门。因司公拦着,直已经很久没能吃过生鱼脍了,虽知会吃出病来,但是馋啊。”
刘荨道:“馋也要忍着,你可不想吃一肚子虫吧?要是肚子里虫多了,还会钻进脑子里哦。被虫吃空大脑怕不怕?”
郑直立刻抖了抖,道:“不吃了不吃了,先生可别吓唬我了。”
刘荨板着脸道:“这可不是吓唬。别嘴馋,等着咱们去了海边,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付寿好奇道:“为何海鱼就能吃?”
刘荨道:“这是因为海洋环境和淡水环境不同的缘故。说简单些,鱼肉里都有寄生虫,海里的寄生虫很大,能看出来,在做鱼生的时候就能祛除,而且因为海水环境和淡水环境不同,许多海中的寄生虫上岸之后就会自己死掉。但淡水寄生虫十分小,肉眼看不见,没办法挑出来,而且在人身体中也能存活,所以危害很大。”
“总而言之,陆地上的飞禽走兽游鱼,都得做熟了吃。实在是没办法吃了生鱼生肉,等条件允许了,立刻去找医者去开打虫药。想吃鱼生什么的,就去吃海里的。特别是付将军啊,你们这些在外行军打仗的人,对吃食上不可能太讲究,生肉生鱼什么的,不想吃也得吃。比起寄生虫什么的,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刘荨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开始细数行军途中可能遭遇的各种健康问题,以及应对和弥补方式。
他一边说,还一边拉着司俊举例,说司俊不爱惜身体一二三四,说的司俊连连讨饶也不停嘴。
付寿越听脸上傻笑越严重,整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看起来像是个傻乎乎的莽汉子似的。
郑直一边微笑一边摇头,心想,陛下的确对将士一片赤诚爱护之心,怪不得付将军会笑成那样子。付将军本就是铁杆的汉室忠臣,现在大概已经不是汉室的忠臣,而是小皇帝本人的忠臣了吧。
不过……如果他处在付将军那位置,听着皇帝陛下如此关心将士安危和待遇问题,他也一定会很感动。
何况,皇帝陛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问几句好,而是对将士遭遇的问题知之甚祥,甚至已经想出了解决,或者正在想解决的办法。
郑直心里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