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沈梦云躺在香软的帐被里,听着脚步声响起,是父亲把大夫送到了外面。

或许已经很晚了,很是静谧,让她可以听到父亲说道,“当时陪着小姐上街的丫鬟怎么回事?!怎么没有护着小姐?帷帽被人扯掉,是谁的做得?”

“父亲……”应该是大嫂说话,父亲的声音带着愤怒,声音足够洪亮,让她听得清楚,而嫂子的话就听不清了。

难道是樱红不对?又或者是柳绿?

为什么要扯掉她的帷帽,是想让她出丑?

是谁想要害她?她已经这么惨了。

当时她要嫁人的时候,母亲就不让她带两个丫鬟,不管是谁,父亲会处理好的。

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关心话语,她不想在外租赁房子,她还年轻,要是没有人庇护,她不知道等着的是什么,既然疯了能够留在沈家,她就开始装疯。

装得时间多了,她有时候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尤其是喝了吴大夫的药,她觉得自己清醒的时候少,睡过去的时候多,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浑浑噩噩也好,沈梦云不在乎,她也不想面对这样惨淡的事实。

两个丫鬟怎么处置的,她不关心,也不在乎,只要自己能依旧得父亲的拂照就好。嫂子的目光有异样,她也不在乎,只要闭上眼,就看不到那些目光。

她应该听话,乖乖的,当时就不应该任性要嫁给谢赟。

她赌气嫁给谢赟,她拿谢赟当替身,谢赟所谓的疼爱也是利用她来破命,实在是讽刺到了极点。

或许是太多的时间休息,她断断续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她的一生,不一样的一生。

刚开始的时候,沈梦云觉得那是特别美好的梦,让她在梦里出了气。

梦里柳华莲怯怯懦懦总是低头不爱说话,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她做了柳华莲的婆婆,她会在冬日里罚柳华莲下跪,让柳华莲高烧之后,膝盖都有了隐伤走路很慢;她生病了折磨柳华莲一趟又一趟地给她熬药,她不是嫌弃烫了就是嫌弃凉了;让柳华莲替她浆洗佛堂用的衣衫,让柳华莲的手指都生了冻疮……

那个梦多好啊,让沈梦云太畅快了,谁让柳华莲嫁给了谢谨之,让她无法嫁给谢谨之。

让沈梦云另外感慨的就是谢赟,他也不曾强迫她,在京都他们一直都没有圆房,谢赟宠她,像是宠女儿似的。

最让她畅快的就是谢赟带她离开京都的时候,她给谢谨之两个妾室。

谢谨之要拒绝,但是根本没用,老夫人帮她说话,需要开枝散叶,谢赟替她说话,让谢谨之注重孝道。最主要的就是柳华莲,柳华莲性子在梦里就像是面团,她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柳华莲含泪替谢谨之收下了两个妾室。

再之后就是她和谢赟去了江南。

在江南的日子是最快活的,侯爷总是会提早从府衙出来,带着她去逛街买东西,在喝苏州特有的桂花酒时候,她与谢赟圆房了,香甜的像是带着桂花味道的迤逦风光。

她怀了孕,等到生了儿子,她开始觉得谢赟对她好像有些冷淡,不如昔日了,不过,谢赟疼爱极了他们两人的孩子,还告诉她早晚会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的孩子。

这里之后,沈梦云就不太想要继续梦下去了。梦里的“沈梦云”经历的太少,看不出谢赟日渐的敷衍,她经历了太多,看出了谢赟自从有了儿子,就不再是一味宠她,而是开始挑刺,把她往他想要的方向去塑造。

梦里的“沈梦云”已经完全心心念念都是夫君,看不到烈火烹油下风险。就差一点,可能就差最后一点火侯,就会烈火焚身。

柳华莲去世了,然后就是谢谨之也死了,谢赟向圣上请旨,封她的儿子为世子。

沈梦云不想继续做这个梦了,这个梦让她害怕,梦里的“沈梦云”根本就是谢赟的提线木偶,祈求他的怜爱,什么都愿意做,等到再生了一个儿子,谢赟就有了外室。

最后儿子娶了妻,她看到了儿子对那个外室毕恭毕敬,反而看她的目光里有些轻蔑,像是在看一个蠢货……

沈梦云猛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梦里的她与谢赟是京都里出了名的好,刚开始或许还有些诟病,到了后面,不少人都羡慕谢赟对她的忠贞不二。

梦里多好了一些日子,后面的日子也是噩梦,现在的日子也是噩梦,分不清哪个噩梦更糟糕更让人难受。

沈梦云抱住了双膝,忽然想到了当时自己生病时候,宁蓁蓁过来的模样。

宁蓁蓁居高临下,目光悲悯通透,像是不是此间之人,而是跳脱于五行之外,声音也若袅袅佛音,带着慈悲庄严,“人活于世,不仅仅只是那情爱之事,望你莫要让亲人担忧,做出令亲人伤心的事。”

她当年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她失望,不让她回娘家,小舅舅的眼里是凉薄,像是淬了冰的刀子。

现在浑浑噩噩的时间多,她才明白了宁蓁蓁话里的意思。

梦里好似鲜花簇簇,外人羡慕她荣耀加身,丈夫宠爱,儿子也有出息,看不到她在侯府里的苦;梦外侯门落魄,她是可怜的“破命人”,就连母亲也被她害死了。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她,为了那点情爱念想,就害苦了一圈人。

2谢玲

“娘。”

宁蓁蓁本来在炮制药材,把手中的药杵放开,弯腰抱起来了像是炮弹一样弹过来的小姑娘。

这个叫做谢文滢的小姑娘,穿着的是杏色纱裙,脖颈上带着一个如意璎珞圈,头发是用红色的发带系成结,轮廓模样像是谢谨之,一双眼像是娘亲。

她这会儿刚睡醒,面颊上还有一块儿红斑,那是躺在凉席上太久而留下的印子。

“姑姑。”滢滢对着谢玲甜丝丝地喊着。

谢玲笑眯眯地对滢滢说道,“是来帮你娘捣药的?”

滢滢重重点头。

帮娘没问题,就是她想要多抱一会儿娘。

宁蓁蓁低头捣药了很久,小姑娘伸手捏了捏娘亲的脖颈,很是认真地给娘亲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