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郎。”沉璧小声道,她从怀里掏出那千辛万苦拿到的九转大还丹,献宝一样就要递给霍闻。
男人没有动,就在沉璧越走越近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道:“别过来!”
随即他抬起头。
刚被霍夫人带回霍宅的时候,沉璧没有见到霍闻。
那是在大约一个月以后,霍闻才从书院里回来,当时他穿着一身青衣,剑眉飞扬入鬓,星目微弯,软红的薄唇边永远都挂着一抹笑,当真是谦谦公子,如松如竹,使人如沐春风。
曾经芝兰玉树般的俊俏书生,如今却不见了。
沉璧的面前只有一个痛苦的男人。
霍闻满脸胡子拉碴,苍白失血的薄唇干裂开,布满血丝的眼底满是痛苦,犹疑,不安。
沉璧停下了脚步,却没有放下递出净瓶的手。
那双手纤细,肤色明润,曾经多少次触碰他的身体,多少次带着他到达欢愉。
可是那双手,也曾是魔教最好的一把剑,杀了无数的无辜者,其中就有霍闻的父母。
新婚那日,霍闻极为高兴。
拜完天地敬完酒,新娘子被带回了婚房,他就带着书院的兄弟们去前厅喝酒了,他的父母与他一起应酬着,在一大帮宾客间聊着笑着,就在这人生大喜之日,却冲进来了许多魔教中人。
那是一场刀山火海的屠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李奎子几掌生生拍死。
他眼看着自己的同窗兄弟被魔教中人用长剑挑开腹部,鲜血肠子流了一地。
他的至亲好友,全都在那场婚宴中丧生。
他曾以为是老天不公,要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未曾想是引狼入室。
他哪里能想到,卧榻之侧竟是自己的杀父杀母之仇人。
这段日子,这段复仇之旅,全是虚情假意,全是欺瞒谎言,他就像是一个傻子。
霍闻看着沉璧,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烈阳高悬,日光大盛,却照不透人心的变幻莫测。
“这是九转大还丹。”沉璧艰难地开口道。
在书院的时候,母亲就给他写信,说是为他定了亲,还讲了许多关于那女子的好话。
霍闻当时已经开始出入秦楼楚馆,但多是逢场作戏,陪着书院的兄弟们一起闲逛打发时间罢了。他也曾听那些姑娘谈风流韵事,说些情话,只是每每说到情深处,霍闻总是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他是不信的,天下间还有如此痴傻之人,为了一段情一段爱竟能说出那些酸话,做出常人不可理解之事。
如今此刻他却感同身受,在他记起所有事情后,却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去杀她。
他没有决心,他痛苦于自己的软弱,他恨不得杀了自己也不愿意杀了沉璧。
他没有回复母亲的信件,而是选了个日子从书院回去想要看看他未来的妻子,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沦陷了。
母亲从未在信中描述那女子的容颜,然而那样的容颜也是语言无法描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