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沉默了一下,随即对王司吏道:“走,带问去看看那李顺。”
王司吏颌首点头,领着柳乘风到后衙的一处柴房,这柴房有几个校尉看守,看了柳乘风来,连忙要来见礼。柳乘风虚抬起手,道:“不必多礼,去把柴房打开。”
校尉连忙开了钥匙,把门打开先走进去,对里头的人呼喝一声:“不要装死,大人来了。”
踢了几下没有动静,校尉便蹲下去,探了那李顺的鼻息,随即惊道:“大人,这李顺死了。”
“死了?”柳乘风吃了一惊,快步进去,叫人掌了灯,只见这李顺胸膛口插了一根竹签儿,穿胸而过。血流了一地,早已干涸。他的双手,搭在竹签的一头,明显是自己用竹签插入自己的胸口的。
“自杀……”柳乘风无语,这时候对这李顺的硬气,反倒有点儿佩服了,用一根柴房的竹篾儿自杀,这个人绝对拥有极大的勇气,而且在自残的过程中竟没有发出一声呼喊,否则外头的校尉早就开了柴门进去冲进去制止了,可见他面对死亡时,是多么的从容。
出了这么大的事,几个校尉已是吓得冷汗直流,连忙拜倒,道:“大人,卑下们看护不周,请大人恕罪。”
柳乘风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随即呵斥一声,道:“慌个什么,去,把那些诏狱的人叫起,我有事要问。”
校尉们如蒙大赦,争先恐后的去叫人,这些借调来的人,因为公务在身,所以只在后院花厅里歇着,一下子便叫来了,几个人听到李顺死了,也是吓了一跳,跑过来一看,查验了下李顺的尸首,其中为首的松了口气。
若是这李顺的死因,是因为用刑不当而死,这干系就得他们担着,来的时候他们就听人说了,这是大案,不容有失,否则追究起来谁也吃罪不起,现在看这李顺的死因却是自残,那么这干系就是护卫在这里的校尉了,反正和自己无关。
柳乘风皱起眉,问他们道:“你们看看,你们在诏狱的时候,可曾看过这种自残的方法吗?”
他们这些人都是诏狱的老油条,犯人自残的事也都是司空见惯,尤其是能被镇府司看上的,有的为了不牵扯到别人,所以便在狱中自杀,这几个诏狱的校尉查验了一下,其中一个苦笑道:“大人,这样的死法,还真不曾见到过,只听说有人用毒药、白绫自尽,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竹刺儿自杀的,大人想想看,用竹刺儿刺心口,这得有多痛?更何况这竹刺儿并不锋利,只怕没有一个时辰,也刺不死自己。可是这看这李顺的面容,死时又无比安详,卑下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还真没见过一个这样的自残的。”
柳乘风本就是医生,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一点,将他们叫来询问,不过是确认了一下心中的想法。这李顺抵住了一夜的拷打,还能选择用这种办法自杀,并且还保持着从容,这个人,当真可怕。
可是话又说回来,对一个人来说,除非活着对他来说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那么自杀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问题又出来了,就算他怕继续活着,却又为什么能死的这么从容?
柳乘风从事过医学,当然知道自杀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而李顺的死,实在难以用常理来度之。
柳乘风的双眼微微眯起来,随即淡淡的道:“这件事,谁要是传出去就不必活了,大家仍旧按从前的计划,每曰到这里来‘审问’,对我们来说,李顺已经死了,可是对外头的人来说,李顺必须活着,都明白了吗?”
柳乘风的话,谁敢不答应,于是纷纷道:“遵命。”
柳乘风冷着脸,从柴房中出来,那王司吏连忙快步追上,一边走一边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柳乘风叹了口气:“李顺一死,所有的线索就都断了,陛下那边,我已立了军令状,非要查出这事的前因后果不可。若是查不出……”柳乘风淡淡道:“想必在陛下心里,一定会留一个坏印象。更何况这件案子,还与我有牵连,不把背后的人揪出来,我实在有些不放心。”
王司吏道:“大人方才让人不许将李顺的死声张出去,是不是想故布疑阵……”
柳乘风微笑的打断他:“其实说起来,这李顺背后的人最有可能是两个,一个是东厂太监萧敬,另一个就是宁王。”
萧敬倒还好理解,毕竟这李顺据说是司礼监的杂役,那这东厂太监萧敬又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说起来要指使李顺,可谓轻而易举。不过宁王……王司吏深看了柳乘风一眼,道:“大人的意思是,李顺可能和明教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