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令人同情并不代表月儿所做的恶事便能一笔勾销,所以面对她的求饶, 唐糖很是干脆地亮出了长剑,开战的意图极为明显。
“这么说,你也是站在黄林村那些恶人们那一头的?”月儿清媚的双眸一变, 丝丝血色蔓延而上,迅速充盈她的眼眶。
不堪重负一般,两行血泪缓缓流下, 衬得她那张清丽的脸庞越发诡谲恐怖。
“我不站在任何一边, 只是单纯地为了执行任务而来。”唐糖面无表情道。
黄林村村民的行为, 月儿的遭遇, 还有后者最后的报复行为, 在唐糖看来都与她无关,她也无需去评判其中的是非曲直, 也无法评判。
所以她为今只能做的, 便是遵照宗门任务的要求,将月儿这只恶鬼斩杀!
“啊啊啊啊……”看出唐糖根本没有犯过自己的意图,月儿凄厉地哀嚎一声,周身血光大涨, 鬼河血水翻腾, 从中又爬出了无数恐怖的鬼婴。
这些鬼婴们嘤嘤啼哭着,一个个如同小怪物一般向着唐糖快速爬去。
它们有的张开了沾满利齿的嘴,有的伸出了尖锐的利爪,呈包围之势, 将唐糖包围在中央。
明明上次从留影石内看到吃人画面,都还会吐得脸色青白的唐糖,这一次,在面对着比之上一次还要恐怖血腥的画面,却是意外地平静。
她冷静地运起身法,轻巧地躲开一只只鬼婴的扑袭,间或还回以一两剑,将部分凑得太近的鬼婴逼退。
“你们手上还未染血,死因主错也并非在你们身上,还有投胎机会,我劝你们不要再来自寻死路,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冷冽的告诫声,竟是意外地与云寒发怒时的模样极像,骇人得很。
同样的话,唐糖一连重复了三遍,三遍之后,见这些鬼婴们还是不听,她也逐渐动了杀机。
木剑嗡嗡震动,灿金色的灵气将其整个包裹,化为一柄更为巨大一些的金色长剑。
随着唐糖的挥动,金色长剑舞出一道道绚丽而凌然的剑气,精准而毫不留情地劈砍在满地的鬼婴身上,在其身上留下了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势。
“嘤嘤嘤……”
“啊啊啊……”
吃痛之下,鬼婴们哀嚎得更为剧烈,满河的血水翻涌而起,眼看着就要化为滔天巨浪,向着唐糖冲袭而去。
而唐糖也开始暗中蓄力,周身灵气疯狂流转,源源不断地注入手中长剑之内,长剑震动得越发剧烈,一股危险而玄妙的力量逐渐透出……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亮的女声骤然响起。
所有鬼婴们有志一同地停下了动作,连唐糖也顿了顿。
喊住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月儿。
此刻她正双目灼灼地凝视着唐糖,纤薄的身子隐隐颤抖,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强烈的情绪一般:“你说,她们还有投胎的机会?”
此话月儿问得咬牙切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寻仇,不过眼看着鬼婴们在月儿的示意下缓缓退回河中的唐糖,却看到了示好的信号。
“她们的力量虽然被你拿去作恶了,可直接作恶的人不是她们,因果算在你身上,所以如今的她们还是干干净净的,只要想办法将她们身上的怨气净化掉,自然就能去投胎转世了。”
“不过,如果你再带着她们干些什么坏事,结果就不一定了。”
如今是因为黄林村的人本身就欠了这些女婴们一份命债,故而即便黄林村之人的死与女婴们有一点间接关系,可出于因果报应考虑,这一场债,直接被天道无视掉了。
但这些女婴们若再跟着月儿作恶,祸害到了其他无辜之人,那其业障,也会同样算到她们头上。
届时,别说投胎转世了,她们恐怕连化为厉鬼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除魔卫道的修士击杀掉!
月儿等人消停了,唐糖也没有再动作,可她手中之剑也并未放下,就这么凌然而立,等着看月儿还有什么花招没使出来。
其实,对于对方的遭遇,唐糖也不是不同情的。
不然以她那个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性子,也不会那么有耐性,肯三番两次停下战斗,就为了听听看敌人还有什么临终遗言。
这是真遗言。
因为月儿在听完唐糖的解释之后,突然温柔地挨个摸了摸河中婴儿们的小脑袋,还低声用一种唐糖听不懂的语言交代了几句。
虽然无法得知月儿说了什么话,可看着那些婴儿们依依不舍的神情,唐糖也能猜到,那可能是些什么道别语之类的。
与陪伴了自己不足一年的鬼婴们道别完毕,月儿转身面对唐糖,神情已然化为一片坚定。
她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倒在唐糖面前,恳求道:“月娘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自愿自裁以谢天地。
只是这些孩子们都是无辜的,她们生而被害,从未体会过人间冷暖,甚是可怜,月娘虽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曾是一位母亲,因而不愿看她们小小年纪,如此流离世间,朝不保夕。
故而月娘临死前想恳请道长,求您帮帮这些孩子,让她们能投胎转世,尝尝这人间的喜乐安平。”
重重的响头磕在地上,用了全力。
很快,娇嫩的皮肤就被磕破,鲜血横流而出。
即便唐糖知晓,鬼死之后,根本就不存在流血这种能力。
如今月儿额头上的血迹也是她用幻术用来博取她的同情的,但出于天生对人情感的敏锐感知,唐糖也能知晓,月娘言语中的一切,都是真情实意的。
这位残忍屠杀了一整个村落的恶鬼,此时此刻,甘愿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鬼婴,而跪在唐糖面前,恳求她帮她们投胎转世。
“好。”几乎没有迟疑地,唐糖便点头应下了月娘的恳求。
她不是被月娘感动到了,只是实事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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