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弯唇一笑,侧身闪过,不动声色地在她背上轻轻一推。
“扑通”一声,翠衣女子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便落入湖中,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高声尖叫起来,很快就引来了在御花园侍奉的宫女太监,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啊,九殿下!奴才叩见九殿下!”
宇泓墨表情无辜:“没什么,叶姑娘看湖里的荷花开得好,非要下去摘,我劝她水深危险,她却不听,结果就——”耸耸肩,两手一摊,道,“你们还不赶快下水去救,要是叶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当得起吗?”三言两句,就将叶问卿的生死责任推到了太监宫女身上。
才阳春三月,哪来的荷花?
但宇泓墨的那张脸,和无辜的表情实在太有欺骗性,加上不动声色的推脱和威胁,众人不及多想,纷纷跳下湖去营救叶问卿。当叶问卿被就上来时,已经陷入了昏迷,众人忙不迭地将她送回殿阕,请太医,好一通忙乱后,湖边又恢复了平静。
宇泓墨的举止动作,裴元歌在假山后看得清楚,心中暗自寒栗,面对倾慕他的女子,也能这样狠心,这人绝非善类!正想着要悄悄离开,忽听后面有人道:“假山后面的人听够了吗?听够了就给我出来!”
声音慵懒温柔,却暗藏着令人心惊的冷冰和威仪。
裴元歌暗暗叫苦,她就是不想惹是非才躲起来,没想到还是躲不过。无奈转出假山,遥遥向宇泓墨行礼道:“小女裴元歌,见过九殿下。”
“裴元歌,你欠我个人情,知道吗?”宇泓墨似乎丝毫不意外是她,扬眉浅笑,“如果我刚刚叫破你的行藏,让叶问卿知道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情,都被你看在眼里,你猜,结果会怎么样?”
裴元歌无奈地再度福身:“小女拜谢九殿下口下留情。”
这位九殿下就像是五彩斑斓的毒蛇,用美丽的颜色惑人耳目,以为是朵温顺无害的花,却周身是毒,稍不小心就可能被他咬一口,剧毒入骨。裴元容和那位叶姑娘,都是前车之辙。偏他又位高权重,得罪不起,裴元歌对他深具戒心,一言一行都不敢掉以轻心。
见她一身谦卑恭谨,宇泓墨玩味地摸了摸下巴,悠悠道:“裴元歌,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表情,会让我想起在沉香殿上,你替你姐姐求情的模样。明明恨不得在她脸上踩两脚,却还要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你现在又拿这个表情对我,难道说……你也想在我脸上踩两脚不成?”
“……”裴元歌咬唇道:“九殿下说笑,小女岂敢?”
“怎么会不敢呢?我看你刚才甩的那两耳光力道十足,连我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脸疼。”宇泓墨不急不缓地道,见两人距离甚远,笑吟吟地道,“为什么离得那么远?怕离得近了,会忍不住在我脸上甩两耳光?还是说……怕离得太近,被我迷惑了,情不自禁地爱上我?”眼眸含春,眉眼生辉,一时间更是颠倒众生。
难道说方才她甩裴元容耳光时,被他看到了?这么说,她才离开没一会儿,这位九殿下也退出了赏花宴?还是说,他在跟踪她?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柳贵妃并没有对她完全释疑?
裴元歌心中愈发惴惴不安,强自镇静道:“小女害怕去摘荷花。”
“害怕去摘荷花?哈哈哈哈,真是有趣!”宇泓墨扬声大笑,却依然姿容绝世,再次望向裴元歌的眼眸便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裴元歌,你很聪明,这很好,因为我们以后会常常碰面,你有这样的觉悟,我会少很多麻烦。现在,告诉我,你装病退出母妃的赏花宴,到底是为什么?”
裴元歌心底又是一惊,额头细汗涔涔,难道她真的没能瞒过柳贵妃,所以派宇泓墨跟踪她?或者只是试探?还有,什么叫做他们以后会常常碰面?这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混世魔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九殿下明鉴,小女的确大病一场,身体虚弱——”
“裴元歌,不要把你在大殿上的那一套拿来糊弄我,我会很不高兴!”宇泓墨眉眼微扬,依旧含笑,却透漏出几分冰冷,阴寒入骨,“你现在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不为难你。不然……你是想要我告诉母妃你没有生病,还是想让我我告诉叶问卿,你刚才就在假山那边?或者,我干脆告诉她,我不喜欢她,是因为我看中你了,你觉得这样好不好?忘了告诉你了,先前刁难你的叶问筠,只是皇后的表侄女,而叶问卿,是皇后亲侄女儿,皇后一向把她当亲女儿看的。”
不管宇泓墨向谁说什么,她都死定了!
裴元歌咬牙,这位九殿下太难缠了!不过听他的意思,似乎并不想追究?或者,他只是表明,他不愿意被人当傻子欺骗?思虑了会儿,斟酌着道:“小女蒲柳之姿,又被退过婚,不敢承蒙贵妃娘娘错爱。”这话说的很滑溜,就算被人逮住,也抓不住什么把柄,但“蒲柳之姿”和“退过婚”,却已经透漏出几分深意。
果然被她看穿了!宇泓墨审视着她,忽然又是一笑,眼眸中却是幽光闪烁:“我想,我们刚才的对话,不会传出去的,你说对吗?”
裴元歌知机地道:“小女今日并不曾私下见过九殿下,更不曾说过什么话。”
“去吧!”宇泓墨满意地一笑,凝视着她离去的身影,渐渐敛去周遭的漫不经心和慵懒闲散,目光沉沉,烟眉微蹙,陷入了深思:这个裴元歌,聪明,能忍,识时务,这是好事,但也意味着狡猾多变,不容易掌控。看来,那件事情,要细细谋划才行……
※※※
和裴元巧一道回到裴府,首次见到裴元歌真容的裴府下人,个个目瞪口呆,就连裴诸城的贴身小厮石砚也不例外。但他毕竟跟裴诸城时间久了,很快就敛起异色,恭谨地道:“四小姐,老爷请您一回府便到同泽院去。”顿了顿,又道,“三小姐和章姨娘都已经候在那里了。”
裴元歌知道是那两耳光事发了,早有准备,微笑道:“有劳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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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亲们都不说话,蝴蝶很惶恐,是不是亲们不喜欢最近的情节啊?
023章 裴元容告状不成反挨打
进屋内,裴元容福身为礼:“女儿见过父亲。”
裴诸城正要说话,抬眼看到裴元歌,清秀雅致,宛如明锦复生,不禁愕然起身,怔怔地看这裴元歌,激动地喊道:“锦儿!”话已出口才清醒过来,诧异道,“是歌儿!你……你怎么会——”太过吃惊之下,几乎难以成句。
“女儿以前的妆容都是桂嬷嬷打理的,这次入宫,紫苑为女儿换了新的妆容衣饰。”裴元歌没想到,她的模样会对裴诸城造成这么大的震撼,心念电转间,已经意识到这是她的优势,随口解释了理由,娇柔地道,“父亲,女儿这样好看吗?”
“好看,好看!”裴诸城连连点头,双眼含泪。
章芸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也从来没想到,裴元歌居然如此的清雅秀逸,别说裴元容,连裴元华也有所不及。熟悉的容貌又勾起了对明锦的恨意,一时间面色狰狞,只恨不得将裴元歌千刀万剐。
见众人都望着裴元歌出神,没人再理会自己,裴元容又“哇”一声,大哭起来。
这才将众人的心神唤了回来。
然而,经过这个插曲,裴诸城神色温和,看向裴元歌的眼眸中尽是宠爱和疼惜:“歌儿,容儿说你动手打她,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眼前的歌儿如此温雅灵秀,怎么动手打人?
裴元歌秀眉微锁:“女儿想听听,三姐姐是怎么说的?”
沉静总有一种令敌人心慌的力量,裴元容有些畏缩,随即又哭道:“四妹妹,就算我比你美丽,有才华,也不是我的错,你怎么能够因为嫉妒就故意污蔑毁坏我的名声,还拖着不让我参加赏花宴?还动手打我!父亲如果不信,把二姐姐叫来一问便知。”说着一转身扑到裴诸城的怀中,哽咽道,“父亲,女儿虽是姨娘所生,但也想要为裴府添光增彩,如今却被四妹妹所害,声誉扫地,这丢的不止是女儿的脸,也是裴府的颜面啊!”
以裴元容的脑子,哪能想到裴府的颜面,肯定是章芸教的。
“这事我本来不想惊动父亲,但既然三姐姐这样说,我少不得要分辨几句。”裴元歌不急不躁,缓缓地将皇宫赴宴的经过娓娓道来,只略去她掌掴裴元容和遇到九皇子的情形。末了同样道,“当时二姐姐也在场,父亲如果不信,可以命人传二姐姐来问话。”
裴诸城犹豫,歌儿冷静理智,风度怡然,比起容儿的苦恼倒更令人信服。只是,容儿脸上的指印清清楚楚……容儿素来娇憨直爽,天真可人;歌儿以前虽顽劣,最近却越发乖巧聪慧,惹人疼惜,两个都是他爱重的女儿……叹了口气,命人传裴元巧进来。
裴元巧早在外面候着,闻言进来行礼。
章芸在旁边劝道:“老爷,算了。四小姐虽然打了容儿耳光,污蔑容儿的名声,毕竟是明锦姐姐留下的骨血,年幼失母,难免有些任性。老爷看在明锦姐姐的面上,把这事揭过吧!进宫劳累,月姨娘想必也记挂着二小姐,就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了吧?”
这话说得十分巧妙,名义上是为裴元歌求情,实际上却坐视了她的罪名,又给了裴元巧提示,又提到裴元巧的生母月姨娘,加以威胁。
裴元巧当然听得出来,咬唇沉思,有些犹豫不决。如果是平时,她绝对会顺着章芸的话说,共同污蔑裴元歌,但这次四小姐病后,似乎变了很多……
裴元歌又道:“父亲,今日的情形,在皇宫赴宴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个个都能为女儿作证,父亲大可以去查证。”能够在皇宫恰到好处地替她掩饰,裴元巧的木讷胆小显然是装的,这时候犹豫,显然是想两不得罪。本来还想提携她,现在不必了。
裴元巧这才想到,当时在场那么多人,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她这一番犹豫,却错失了向裴元歌示好的最佳时机,懊悔不已,忙将事情的经过如实道来。但她随柳贵妃参加了赏花宴,因此与裴元歌分手后的事情便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