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英脸色一变，年龄又增加了几岁，匆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问：“何书记？真的是何书记？你们不是听错了吧？他怎么亲自打电话过来了？我记得何书记从来都不亲自打电话的啊。要是真的何书记，他怎么不直接打我的手提电话？”

“何书记当然很少亲自打电话，我也很奇怪呢。”黄大源耸肩说，“他打了你的办公室电话，刚才你不是吩咐过你的秘书不要把电话接进来打搅你吗？何书记又不在你的白名单上，你的秘书就说你在忙着，不肯把何书记的电话接进来。好在我路过的时候听到了你的秘书讲电话，听到了何书记的声音，要不然何书记就要被你的秘书盖电话了。”

黄他很是有些幸灾乐祸，那可是何书记啊！山南省的政法委书记，打电话这种事，平时都是秘书代劳的。好不容易亲自打电话了，要是被肖英的秘书盖了电话，那可就好笑了。这么一想，黄大源就开始后悔起来，刚才实在不应该多管闲事的，应该让何书记被秘书断电话，看看他会有多生气……可惜生气也没什么用，政法委是法院的领导，不过政法委书记和省高院院长都是副省级，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撕破脸皮的，而且何书记和肖英家还是世交，肖英最多也不过是被骂几句而已。

“贾秘书在我这里也干了不少时间了，应该下放去锻炼锻炼。明天我就安排他去档案室做个科长。”肖英挥了挥手，拿出桌面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黄院长站起来，和张主任一起出去了。他看似走得很慢，却在肖英拨完号码之前走了出去，“何书记啊？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会打电话过来……我的意识是说……”肖英的话语有些急了。

李穆两边看看，自己要怎么办啊？这么站着似乎很不合理，就这么出去好像又被肖英吃死了一样……算了，人家是副省级，吃死了就吃死了吧。李穆来到办公室外面，黄大源就小声和他说：“李老板啊，刚才肖院长是不是和你说想要你主持我们法院新建大楼的项目啊？虽然我是法院的人，新大楼建好了，我也有很多好处。可是我不得不说，肖院长这个项目啊，实在是……呵呵。”

他呵呵完了就完了，李穆心头顿时涌起一股火气，他妈的你要说话就说完啊！说这么半截子算是什么意思啊！这个项目实在是什么！就是你是个厅级干部（正厅还是副厅都不一定呢），也不能说这种让人完全听不懂的暗示啊！谁知道你们法院的项目有什么问题啊！幸好张主任补充了一句，解除了李穆的疑惑：“现在省高院这一块地，一共是6万多平米，肖院长想要卖十亿！”

十亿？李穆迅速算了一下，十亿除六万，一平米就是一万六千多块，好像……也不是很贵啊。六万平米，就算按照5的容积率，那也是30万平米的房子了，摊下来楼面地价不过是3000多块。省高院在这个区域，说真的不算很好，但是也不算很差啊，周围很多省政府的机构，保安武警到处都是，可以主打安全牌，这样的小区没有谁敢来偷东西吧？到时候卖个两万块钱妥妥的，利润好像很高啊。

看着李穆有些心动的样子，张主任连忙补充说：“这可是政府公益用地，要建大楼，还得先转用途。凭着李老板的关系当然没问题，但是这个土地转让金，谁都免不了的啊。李老板你也知道，政府用地转成商业用地或者住宅用地，补缴的土地转让金那是天文数字啊！比工业用地转还更花钱。”

就算是按照其他用地来转，也不过是3000块钱一平方（当然，要找人才有这个价钱），李穆又算了算，就算是这样，楼面地价不过是6000多块，好像还是有利润空间啊。再加上建筑费用一千多两千块，那不过才8、9000，算上其他费用，成本也就一万吧，卖两万一平米的话，还有一半的利润呢。

第四百五十五章 省高院的住宅小区

“同时，还要负责用这10亿把新大楼盖起来。”张主任又说，“那边地方可大了，不但包括一栋主楼，还有两栋副楼，还有十几栋独立的办公楼。要是建成了，这将会是国内最大的法院，甚至会比最高院还大呢。”当然里面还有一大部分钱要分给肖英，这种谁都知道的钱，就不用特意指明了。“更加关键的是，那个地方还要附带建设一个住宅楼盘，说是主要用来做宿舍，多出来的卖掉。其实嘛，嘿嘿嘿……”

所谓不好的省略句，就是好像黄大源说的那样，李穆压根不知道他省略了什么。而好的省略句呢，就好像张主任说的那样，李穆一听就懂了。法院这个楼盘，肯定是外卖为主，为省高院赚来不计其数的利润，充实着省高院的小金库，滋养着省高院的各级官员……等一等，李穆似乎想起了什么。

“规划局新批的地，具体是在哪里呢？”李穆继续问。

“在新区啊，”黄大源说，“具体来说，就是在天山南路那边，和新的省政府遥遥相望，财政厅旁边，交通厅后面。这个地址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这些人啊，也不看看风水，这块地一看，就是典型的锁龙地，进去了就被锁住出不来了，发财可以，升官就没指望了。对于别人无所谓，对于我们这些求上进的，那可不是糟之大糕吗？”

“那么预定建住宅楼那块地，是不是后面到三冠山了？”李穆问。

“是啊，你也知道那块地啊！”黄大源很高兴地说，“三冠山可是一座恶山啊，山虽然不怎么高，但是没有河，连小溪都没有，这是五行缺水。平地隆起，圆圆整整，连个山坳都没有，这是坐坟之相，啧啧，在这里建小区，住的那不都是死人吗？据说小区建好了以后我们中层干部以上每人能够分一套，分给我我都不要呢。”

“哎，黄院长你可真是，不要给我！”张主任立即说，“我可是没赶上好日子啊，黄院长你赶上了，也不知道珍惜，真是羡慕死我了。当年要不是……那件事，我现在也可以分到一套房子了。人生的际遇，还真是难说得很。一招错，满盘皆输。”

“要是没有那件事，说不定现在就是你和李老板谈建房子的事情呢。”黄大源说，“要是你去谈，肯定不会要那块地。那我现在也不用这么发愁了，那个女人啊，对我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一无所知，你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以找个风水师傅看看嘛。她就偏不，拉着人去转了两圈，回来就说那块地很好，好个屁啊真是。”

这块地利不利于升官，李穆是不知道，不过利不利于发财，李穆却是很清楚。他刚才想了起来，以后法院这块地，历史如果没有什么变动的话，名字应该叫做华信花园，那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住宅小区，里面住满了……二奶。因为那里比较偏僻，楼盘价格不高，不过交通又算方便，更关键的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法，迷信法院的房子有煞气，能够镇得住，防止二奶出墙包小白脸，于是很多人都把二奶放到了华信花园。

要知道省城这儿有多少富商高官有二奶啊，这个市场何其广大，华信花园几百套房子，建好一年之内就卖出去80%还多——要知道一般的楼盘，卖出去一半，地产商们就敢吹全线售罄只余少量珍藏席位；要是卖出去八成，那就是一件不剩全部售完，最后十件，卖完就开第二期了。

“对别人来说有问题，对省高院怎么会有问题呢。”李穆摇摇头，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这个项目可以做。上辈子是谁做的省高院项目来着？李穆隐隐约约记得……算了，不隐约了，他想起来了，是郝鑫郝胖子做的。他似乎是有什么事情犯在省高院手里了，被逼着做这个项目，本来预计会亏几千万的，最后赚了上亿元。

“拉到以前，审案的就是衙门啊，衙门那煞气是最大的，建在哪里，百无禁忌。”李穆安慰他们说，上一辈子省高院两年后搬到了新的地址，然后也没听说闹出什么丑闻来。不过李穆上辈子和省高院没打过交道，真闹出了什么事情，李穆当然也是不知道的。至于升官发财什么的，李穆就更加不清楚了。

“对啊，我记得李老板你也是高人啊！”黄大源呵呵一笑说。

高人？这是哪里来的谣言啊？记得李穆是装过这个高人b，不过只装过几次，而且都是在王市长面前……这么说黄大源和王市长还有关系？那么他要对付李穆，那就一点都不奇怪了。“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对已经有所爱好而已，实际水平不值一提。不知道黄院长是从哪里听说的呢？”李穆心中提高警惕，嘴里连连谦虚。

然后他又想起来，似乎杨局长也是知道李穆装过这个高人b的，说不定是从杨局长或者别人那儿得到的二手信息。不过料敌从宽，还是先把黄大源当做敌人的好。以前钱少的时候觉得到处都是机会，现在钱多了，却觉得到处都是敌人，真是悲哀啊。现在李穆还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自己一个人到处活动。

可是不久之后，肯定会带上秘书和司机，以后还会带上保镖。然后光是保护自己还不够，父母妻子亲人也得保护起来。住所和办公室自然也不能马虎，防盗门和加强的门锁、防弹玻璃、摄像头、保安系统一个都不能少。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深居简出，除了应酬和接待之外轻易不出门，应酬和接待的时候也是车来车往，尽去些保安严密的高级场所，从此和普通人处在两个世界中。

“这个外面穿的很厉害啊，大家都这么说。”黄大源却不肯透露自己的消息来源。

这时候肖英打完了电话，走出来对李穆说：“真是不好意思，何书记忽然间有急事找我。我要先赶过去省政府那儿给何书记办一件事情，只好先失陪了。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到时候我们再详细谈谈合作的事情。我们这个项目，涉及到的事情很多，光是土地就要开发两大块。这里面机会很多的，我也不会亏待合作伙伴……总之今天晚上在慢慢谈吧。”

“没问题，不知道肖院长喜欢在哪里吃呢？”李穆问。他已经决定要合作了，赚钱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和省高院搞好关系，免得被人放了冷箭。这个黄大源，乃是省高院的副院长，少说也是副厅，正厅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万一弄出了什么案子，把李穆或者李富贵抓了进去吃牢饭怎么办？

“随便吧，听说李老板那儿的烤乳猪不错，今天晚上就去李老板开的紫罗兰吧。要个小房间，清静一点的就行。”肖英对吃的没什么要求，“不要叫其他人，就是我们两个仔细商量商量合作的事情。”然后她看了一眼黄大源，“黄院长你和我一起去，何书记这事你也要帮把手，现在你没有别的事情忙着吧？”

“有啊，我手头一大堆事情呢，那个杀人的案子我还在审核，还有刑庭重组的事情也要开会，那个谁要不要算自首，能不能办保外就医，还都没弄好呢。不过何书记叫了，那些事情只能先推一边去了，管他杀人犯贪污犯怎么样了呢。”黄大源咧嘴一笑，“不过何书记究竟有什么事情啊？叫得这么急？”

“我一边走一边和你说吧。”何英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张主任，“真是不好意思，张主任，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却不能陪你了。本来还想着今天尽一尽地主之谊呢，只好等下次了。”

“没事，没事，您忙，您忙。”张主任连忙说。

何英和黄大源走了之后，张主任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对李穆说：“你看看这个死女人，这么嚣张像什么样！还进什么地主之谊呢，我在省高院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挥挥手就把人从办公室里面赶出去，老子好歹也是个厅级干部！有这么不尊重人的吗？别说她肖英，就算是何书记，就算是省长省委书记，也不会这么对我啊！”

“肖院长看上去很年轻啊，她今年几岁？”李穆对此很是好奇。看何英的样子，李穆实在是猜不出来她的年纪。按照道理来说，一个副省级干部，40多岁的话，那是直奔九大长老接班人去的，要说50多岁，怎么看都不像啊。光论面相的话，肖英最多最多也就是30多岁，可是30多岁的副省级干部？这要是真的，省城官场应该早就吓死几个了才对。

“我怎么知道啊。”张主任没好气地说，“我又不管人事，肖英调过来的时候我都已经调离省高院了。反正她年纪不算很大，不过你要是想投资的话，那可找错人了。她能够做到省高院院长，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是无数的巧合，造成的瞎猫碰上死老鼠。我看她这辈子也就是副省级，想要再升一步，除非有很特殊的机缘……就算她卖身都没戏！”

第四百五十六章 过往

张主任居然不知道肖英的年龄，让李穆对他的业务水平产生了很大的怀疑。要知道这种重要的人事任免，事先都要进行公告。公告上面会公布简历，什么时候出生的，现在多少岁了，一听不久全都清楚了？算了，也不要指望张主任了，李穆决定自己回去找一找这个公告……虽然找到了大概也没什么用。

“那现在肖院长走了，我们干什么去？”李穆问。既然已经和肖英搭上线了，下面的人就不用管了——这种想法大错特错。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真的有事起来，任何一点力量都是要用上去的。多认识一个人就多一条路，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谁知道到时候李穆是龙还是蛇呢。

“肖院长走了就走了呗，我们再去找别人。”张主任果然说，“我们先去找一找朱书记，他是法院的纪检书记。哎，以前纪检书记可是法院领导里面排第三的实权人物啊。现在被肖英这么一搞，变成班子擦不多最末了。你说纪检工作怎么能忽视呢对不对，朱书记也是，太软弱了，以前我当纪检书记的时候，怎么会被人这么欺负到头上来……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朱书记这人是个好人，不过就是因为太好了，性格太软，总是被人排挤。见完了朱书记，我们再去找一找沈局，还有韩庭，还有那个秦书记……”

李穆这一整天就在省高院里面跑来跑去，见了十几个人，他们都和李穆表示说，唐金年是见过的，但是具体唐金年找了谁，他们就不知道了。不过只要一有消息，立即就会通知李穆，保证不会出问题——这个通知当然不会是免费的，这些人小的副处，大的正厅，这个报信的费用，少说一人也要几万块。十几个人，那就是几十万了，一想到这里，李穆有些肉痛。你说要是一次过拿上百万，权衡一下利弊也就过去了，几万块几万块的拿十几次，还是为了一个相同的消息，总是觉得很浪费一样。

见完了以后，李穆把谢端叫了来，去陪张主任吃饭喝酒桑拿，李穆自己去准备晚上和肖英的饭局。领导说的话，有些要当真，有些则千万不能当真。比如说肖英要清净，不能叫其他人，那就真的不能叫其他人。张主任为了李穆忙活了一天，李穆很应该亲自陪他吃饭，但是肖英说了不能叫其他人，那就只好失礼了。

至于肖英说要小房间，那就是千万不能当真了，人家怎么也是一个副省级，你真的弄个小房间给人吃饭，那不是开玩笑嘛？再说了，副省级说的小房间，和普通人认为的小房间，哪能是一回事吗？李穆调了最大的房间出来，然后重新布置了一番，塞多几样家具和家电，让它看上去不怎么宽阔就行了。

还有肖英说要吃烤乳猪，这就是半当真半当假了——烤乳猪当然要有，但是绝对不能光光有烤乳猪。其他的什么龙虾鲍鱼啊，松露鱼子酱啊，都得有一些（因为李穆不知道肖英的饮食偏好，只好东西方一起上了，反正他这个紫罗兰餐厅本来就是东西方菜式混杂在一起的）。说起来，烤乳猪这种东西，平时算是高档菜，拿到真的高档宴席上，似乎又有些底气不足。

小猪的味道差别不是很大，再怎么高档的师傅烤出来，最多也就是一千多块钱，和其他的贵菜相差太远了。还不像其他的菜一样可以在配菜上下功夫，烤乳猪就是烤乳猪，旁边最多也就堆一些生菜什么的做装饰。李穆想来想去，也只能用龙虾鲍鱼扎酱汁用来点烤乳猪。可是这么一来，又和其他的菜重复了。这种太纯粹的菜，要搞出花样来还真是苦难。

揣摩着肖英的心理，李穆布置了好半天，终于布置妥当。万事俱备，只欠肖英……然后肖英居然按时五点半来了。这让李穆觉得十分稀奇，副省级领导居然按时到了！要知道越大的领导，就越是喜欢迟到。以前和王市长吃饭，说的是六点，七点能到算是准时，八点到一点也不奇怪，九点到也不是没有，甚至干脆不来了。这个肖英比王市长还大两级（虽然实权上谁大谁小很难说），说五点半来，居然真的五点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