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长得矮矮胖胖, 方头细眼, 另外一个长袍宽袖, 步履从容。
凭直觉, 姜姬觉得这两人有一个不是燕人。
她这段时间见了很多各国商人, 发现郑人多数肤白, 赵人都是身高腿长,魏人的举手投足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风致。鲁人则是皮肤细黄,眉短眼长。
那人拱手道:“在下燕人漆钩, 得见摘星公主,幸甚。”
姜姬道,“我看先生更像魏人。”
漆钩怔了一下, 长揖道:“公主慧目。某确是魏人, 只是如今长居燕国。”但却没说出他在魏国时叫什么名字。
蟠儿送上两壶汤饮,其中加了红枣与姜片。漆钩饮了一盏, 叹道:“天气寒冷, 尝了公主的汤, 这下温和多了。”
姜姬让蟠儿把那枚玉币捧出来, 美人美币, 映得满室生辉。
“先生这礼太贵重了。”
漆钩看向殿内不远处卧着的两只孔雀,再看捧着匣子的蟠儿, 叹道:“公主身边俱是珍宝,此物, 我倒担心怠慢了公主。还请公主不要推辞。”他指着玉币道, “此物奉于公主,乃是美好的祝愿。”
玉币送给女孩子,就是为了祝福她们日后能嫁个好郎君。一开始有不少商人都想把玉币卖给她,逼得她只好说不喜玉器。
这人看来……不算很了解她。
“先生到我鲁国来,是来祝贺我王继位的吗?”她道。
漆钩不太好意思的说,“不敢欺瞒公主,某来之前,并不知道大王继位……”
姜姬愣了,但随即就明白了。现在两地之间想传播信息只能依靠人力,一时信息不通也不奇怪。但她本以为各国之间在他国安插探子是“基本礼貌”,鲁王换人当了这么大的事,燕国的探子没告诉漆钩?还是漆钩没资格从这个探子这里得到消息?还是燕国傻到没有在鲁国放探子?
一时脑中转了七八个念头。
漆钩道:“某即刻便传信回国,我王会立刻备下厚礼,恭贺鲁王继位。”
姜姬问:“先生既然不是来贺我王的,那这份礼物应当也不是送给我的。”她话音未落,蟠儿就把匣子合上,送到漆钩面前,“还请先生收回去吧。”
漆钩大惊失色,拿着匣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连忙放到一旁,急切的前倾身,对姜姬道:“公主,公主,都是某的过失,还请公主万万不要记怪小人。”
姜姬笑着说:“先生过虑了,我只是不想夺了他人的礼物。”
漆钩把匣子再次捧到手上,犹豫再三,直言道:“还请公主休怪。此物……某原本打算送给蒋公之女,以贺新春。某身上只此一物,进城后方知公主在此,这才将此物转赠给公主。都是某的过失……”他咬牙将匣子往地上狠狠一掷!匣中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匣中玉币,想必已经毁了。
漆钩拱手道:“是某失礼于公主,不敢再言他求,某先告辞,日后寻得宝物,定来求见公主!”
说罢,起身大步走了。
从他刚才摔匣子,跟着他来的那个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现在看他就这么走了,手抖得像中风,终究舍不得那匣子中的玉币,上前拾起来,揣在怀中才跟上去。
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漆钩上了车,回头看到身后的从人竟然揣着匣子上来,登时气得头晕,一把夺过来:“你捡它干什么!”
从人到现在脸都是白的,手也是抖的,结结巴巴道:“这、这、说不定还能拼起来!”
漆钩扬手一抛,匣子落到雪里,匣内玉落一样哗啦啦一阵清脆的声音。
从人啊啊叫着还要去拾,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被漆钩一把拉上车,呼喝道:“快走!”
车吱吱哑哑的走了。车内,从人泪落如雨,却不敢让漆钩看到,背对他小心翼翼的擦泪,“好不容易才买来的……花了好几箱钱……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