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增加了我对这个陌生男人的好感,此刻他提出要一起去甲板上聊天,我当然点头欣然允许了。
“k先生最近还好么?”我的脑子里再一次浮现出了那个小个子的精明男人的样子,他的人际关系网和能力真的神通广大,通过他的介绍,我恐怕已经在绝大多数我从未曾想过的人物脑子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泰库克先生只是其中之一,我相信我以后还会碰见这种情况的。
“他最近很好呢。”泰库克先生笑了笑,将胳膊搭在了一边甲板上的防护栏上,他在眺望着远方那片无边无际的海洋,目光深邃,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昊天并没有跟随在我身后,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跟泰库克的交流不会有我这么顺畅,所以直接跟随一名船员去了船舱内,大概是去收拾什么东西去了。没有了他的存在,现在的甲板上只有我和他两人,而和泰库克先生的聊天内容也能够更加无拘无束一些。
可是现在的我却并不知道应该如何打开话匣子,因为回答完我这句话的泰库克已经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沉默当中。他的眼里不停的闪动着某种复杂的色彩,而我能够感觉到,这种色彩是由很多中不停地情绪融合出来的。我没有办法插话,于是也一起静静的打量起海面来。
现在正值日落时分,我们的“凯尔号”正好是迎着落日的方向驶去的。金黄色的余晖照耀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反射到我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我身上流淌着。
“海洋很大,可是也很危险。”泰库克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
“人类总以为自己很伟大,可是和这样的一片海洋比起来,我们自己甚至还不如沙漠当中的一粒沙子。”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年轻时候的我就住在海边,那个时候的自己总会幻想着出海去看一看,看一看海洋的尽头到底有些什么。”
“可惜海洋没有尽头,而我也在这条年轻时坚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你是知道我最大的爱好的吧,年轻人?”
泰库克在笑,笑的有些苦涩。这个一向都以钢铁般意志示人的男人竟然会有着这样的笑容,这让我更加想要知道他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探秘,一切未知的秘密。”我点头回答道,言语间满是毫不掩饰的羡慕之情。其实我的骨子里真的流着跟他一样的血液,只不过这种想要知晓所有秘密的情绪被我自己或者说周围的一切给压制了下来。我没有他那样的胆量去实践他想要证明的那些事情,如果不是吕布韦,我到现在一定还是一位二流杂志社的小说作家,用文字继续编织我未曾实现过梦想。
对于泰库克.乐弗兰先生,我除了钦佩就没有其他的情绪了。他才是真正敢于追逐自己梦想的人,而我,总是因为一切乱七八糟的理由在不停的逃避原来的想法。
“秘密,可惜秘密是永远探寻不完的。”泰库克竖起了自己的右手手掌,将手掌心一面示意给我看:“而且探求秘密的过程中,伴随了太多的伤痛。”
我看到了他想要展示给我看的内容,在他的右手掌心内,竟然有着一大块颜色不自然的表皮,看上去颇为别扭,仿佛在很久以前曾经受过什么伤害。
“七年前,我在亚马逊原始森林里追寻一条体长超过十米的白色稀有斑纹蛇的时候,被河内的另外一条毒性水蛇给咬到了手掌,所以我不得不将那块肉直接剜掉了。”他笑了笑,言语间的轻松语气掩盖不了他当年那段旅程的惊心动魄,我相信那一定是一场巨大的心理考验。
“当时的我甚至都能够看得见自己手掌心的白骨了,即使这样,它的毒性还是让我昏迷了过去,直到半个月以后我才在医院的床上醒来。就是这样的境遇,我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想法,只是这种想法,在三年前却是不得不搁浅了,你大概也听说过那一次的事情吧。”
“瑞文号事件?”他终于提到了关键性的地方,我的心情也随之猛然间提溜了起来。
“没错,瑞文号事件。”泰库克微微点头。
我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的表情,提到这几个字眼的时候,他的脸部开始变得极其不自然,搁在防护栏上的双手也开始轻微的颤抖,我知道他又开始回忆起自己那段时间的记忆了。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急不可待的问道,想要立即从他的嘴里获得答案。但是这样的做法显然是错误的,因为泰库克似乎又一次因为他的回忆陷入到了一种深深的沉思当中,他好像没有听到我的问题,而是自己不停地自言自语着。
“三年前,那是,那是一场噩梦!”他小声的用英语嘀咕着,眉头深深的皱起,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难受的事情。
“到底,到底是什么?”我的心情却是没有办法轻松起来,因为泰库克所说的一切,很有可能直接关乎到了吕布韦和安然的安危问题,如果瑞文号和赛扬号真的遇到了同样的境地,我需要从泰库克说的线索当中找出救出他们的办法。
“你说,一个人类到底怎样才能够容颜不老?”泰库克突然问道,仿佛在这一瞬间他的思想跳跃了极大的一个维度。
“容颜不老?”我吃了一惊:“怎样的容颜不老?”我的确是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过那个墨姓家族或许早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难道泰库克三年前也见到过墨家的人?
“长生不老,长生不老。”泰库克低头说道:“如果我说,我在那天撞见了一个早就应该死去了三百多年的人,你相信我说的话么?”
“什么!”我抓住防护栏的手猛然握紧了,他的说法,明显又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个样子。什么叫做一个已经死去了三百年的人,他说的到底是谁?
泰库克的思绪似乎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晚上,那个夜里,他经历最大变故的那一次冒险。
泰库克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好,我很难想象,到底是怎样的场景让他这样的一位传奇人物都能够吓得面色惨白。那一定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夜晚,就在那天里,他失去了他当时最好的探险船,还有一同出海的三十多位随行的船员的性命!
“如果我说出来的话,你会相信我的话么?”泰库克的语气有些疲惫,他似乎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已经经受了很久很久的折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这段往事守口如瓶,但我知道他一定有着自己的苦衷。
“当然。”我点头道:“我同样见过更多不可思议的事件,我也清楚人类所明白的科学世界,不过是这个广阔宇宙的一小部分,那些我们无法解释的荒诞事情,只是我们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罢了。”
听到这里,泰库克的心情似乎舒缓了许多,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轻笑道:“谢谢你,邓先生。没错,我也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出海的。”
“这件事情的真相我已经保守了三年,在这三年里,我曾经无数次被自己的良心所折磨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全部清楚的刻录在我的脑海里,我有必要为那天发生的事情所忏悔,只是我一直未曾得到过这样的机会。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在百慕大驻扎了一只探险船,我希望能够找到其他幸存下来的人,哪怕只是一个,一个也够了。”
“而这一次,似乎真的是上帝给了我解脱的机会。我的探险船上的人告诉我,就在三天前,百慕大海域又一次发生了一场失踪案,而他们刚好截获到了那艘失踪的轮船失踪前发出的一段信息,我在听过那段信息以后也终于肯定,救赎自己的机会到来了。这一次,你们赛扬号的失踪,很有可能碰到了跟瑞文号当年同样的境遇。”泰库克缓缓说道,他的脸色逐渐兴奋起来,仿佛是一个垂死之人终于得到了天堂的召唤般。
“是什么,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我的猜测终于得到了泰库克的肯定,这让我也不禁着急起来,吕布韦跟安然,果然也碰到了之前瑞文号所遭遇的事情么?
“三年前的十月二十八号夜晚,就在那个晚上,在瑞文号上,我杀死了我的两位船员。”泰库克的表情痛苦无比,他仿佛在经受某种可怕的折磨,不仅仅是他,就连我都被他的这句话吓了一跳。
明明是意外事故,怎么又成了谋杀案?
“乐弗兰先生,晚饭做好了。”就在这关键的时刻,船舱里突然跑出来一个穿着白色海服的男人,对着甲板这边大声喊道。
“我们先去吃饭好了。”泰库克定了定神,将刚刚那阵情绪统统抛开:“晚饭过后,我再将当晚的事情讲给你听吧,你要相信,你听到的故事,可能是参与到了历史改写的一件大事!”
虚空奇门【六】积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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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奇门【六】积雨云
这一顿晚饭很华丽,因为是临出海的最后一顿,所以给每一位船员的晚餐都准备得异常丰富。我的盘子里摆着一只红褐色的深海龙虾,还有两块烧的漆黑冒着香气的焦黑牛排,牛排上盖着两篇翠绿的生菜,看样子颇为诱人。
龙虾暂且不谈,但是新鲜的牛肉和蔬菜确实是深海里难得一见的东西。因为长时间无法靠岸的缘故,轮船上的补给品往往十分短缺,在出海前吃上这样的一顿晚饭,的确是能够让人心情舒畅的。
只是对我而言,这顿晚饭却是十分的索然无味,因为我的眼神总是不自觉的飘向长桌另外一头与周围的人不停举杯交谈的泰库克先生。提到这里的时候,我不得不交代一下船舱内餐厅的构造了。
凯尔号的内部餐厅非常豪华,里面布置了一张宽约两米,长度有十米左右的方形长桌,这一张长桌上,此刻已经坐满了各种肤色熙熙攘攘咬着肉排大声说笑着的人们。这一数下来,大约整整有着二十多人。昊天坐在我的对面,他正费力的用刀切下一块汤汁四溢的肉排,然后用叉子固定住,往嘴里塞去。看他的样子,倒是对这种美食吃得不亦乐乎,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次我们此行的任务。
坐在泰库克先生旁边的是一个戴着帽子的中年男人,他有着一头棕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撮小辫,他淡绿色的眼睛里,折射出的是那种老成的睿智目光。我听昊天介绍过,他是这艘船现任的船长,名字他也不太清楚,但是却有着一个颇为渗人的外号叫做食人鲛。我对这个外号记忆深刻,所以才会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猛地从脑子里蹦出这三个字来。
晚饭过后,我被一位年轻的船员带去了自己的房间,这一次的出海准备明显有些仓促,因为硕大的一艘救援船竟然只找到了二十多人的救援队伍。我独自一人住在一间拥有着两张上下铺的房间内,占据了极大的空间,可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能够看到很多房间空空荡荡的。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了,我静静的坐在房间里等待着泰库克的邀请。他既然说过会在晚饭以后将那天晚上的故事完完全全的讲出来,那我就完全没有必要太过心急。我看了一眼时间,从我上船开始,到现在这艘凯尔号已经在大海上整整航行了两个小时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足以让一艘刚刚从岸边出发的轮船,再也看不到家的方向。透过船舱内的窗户玻璃,我知道现在这艘船已经彻底迷失在了大海的深处。
甲板的桅杆顶端亮起了柱形的灯光,那刺眼的光线一圈接着一圈的在我们所有人的头顶上盘旋着,犹如在宣告这艘轮船在大海里存在的唯一信息。我在想,几天前的赛扬号上,是不是也曾经度过着这样看似宁静的夜晚。
我还在发呆,房间的门却是被人轻声敲响了,一个红色短发的小伙子探进头来,对着我微微一笑:“邓先生,乐弗兰先生让你过去一趟。”说完这句话,这位年轻的爱尔兰人又立即缩回了脑袋,在门外大声说道:“乐弗兰先生还说,请你独自去。”他在独自这个单词上加了重音,我明白这是泰库克先生专门强调过的,所以并没有太多疑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