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徐后(1 / 2)

“……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君其祗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宗庙的大殿上,奉常陈徵声音响亮,将禅让诏书一字一字念完。

话音最后落下的时候,只听低低的哭声淅沥一片,我看去,身着素衣的宗族人等跪在地上,神容悲戚。

而我的身前,天子神色平静,仿佛陈徵念的不过是他此生听过的所有诏书其中之一。

哦……或许我不应再称他为天子,因为禅让诏书刚刚宣读。

我望向阶下,那些密密站立在殿内殿外的朝臣,有人悲戚,有人平静,他们的脸,我从前可能见过,但是将来,我大概再也不会见了。

还有正前方的那人。

十二冕旒,玄衣纁裳,新绣的纹章斐然。不得不承认,这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别有浑然的气势。

终于结束了么?

莫名的,我身上一阵轻松。

我姓徐,叫徐蘋。

我的母亲曾告诉我,在我五岁那年,曾有相士到家中来。他看我的面相,说我有贵极之气,日后可为皇后。我的父亲很高兴,给了那相士一金。

此事只在大人们的口中津津乐道了两年,因为没多久,父亲升任少府,带我们一家去了长安。

长安很大,人也很多。

当我第一次站在大路上,看到马车飞驰奔来,吓得大哭。

父亲和母亲却很喜欢这里。我家中的境况富足,几乎每隔几日,父亲便会在家中邀请同僚聚宴,母亲也会带着我到各处与长安的贵眷们相识。

我长得不错,性情也不错。这是许多人都认可的,于是,我的朋友也多了起来。

她们和我一样,都是些官宦家的女儿。不过,她们大多世居长安,比起来,我便并不那么出色。她们说的话,有时我听不懂,她们的架势,也总教我感到不适。

母亲曾鼓励我,不管自己从前生活在何处,如今我是少府的女儿,便不会矮任何人半分。

“蘋将来也许会做皇后呢。”姊姊笑着说。

我哂然,心中觉得可笑又疑惑。皇后是什么样?我这样么?

母亲并不理会我的这些怯懦,她仍然带我去各种地方,见各种人。我学着用她们的口音说话,像她们一样举止优雅,无论何人,高傲的、温和的、吵闹的、俏皮的,我都微笑以待,遇到争执,也从不生事。等到我十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姑母从汾阳老家来到,拉着我惊叹说:“几年不见,蘋可是个长安人了。”

这话,我听着有几分自得。

她说的是确实,如今的我,已经是个正宗的长安贵女。

每到与姊妹们出游,我的马车后面总有年轻的纨绔子弟悄悄尾随。而我的那些朋友之中,也有几个曾悄悄地告诉我,她们的某个兄弟对我有意。

当然,这些事也只能藏在心里,无人之时拿出来想想觉得美。徐氏在汾阳乃是大家,我的父亲和母亲,一直盼我能嫁入长安的贵家。

“我要嫁情投意合之人。”我对母亲说。

母亲却不以为意地笑笑:“是么?那你告诉我,如何算得情投意合?”

“就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母亲又笑,抚抚我的头发,意味深长:“你怎知道他也喜欢你?”

我想说那还不简单,可仔细再想,却发现答不上来。

没多久,姊姊悄悄地跟我说,父亲看中了傅司徒的长子,可惜他上月已经娶妇,剩下次子,父亲也觉得不错。

傅氏大名,我当然听说过。淮南傅氏,天下响当当的大族,世居长安。到傅司徒这一辈,家中做到九卿的人已经有十几,而傅氏的家宅,就在贵胄云集的城北。

我的父亲虽是少府,但是城北对于我们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那里住着的都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的确是父亲的理想之选。

姊姊的话很快落了实处,过两日,我们阖家外出踏青,途中巧遇到了傅氏一家,父亲人缘不错,于是结伴同行。

我觉得羞赧,见到傅司徒的次子傅筠,也只敢隔着车帏瞥一瞥。

他长得很俊气,骑在马上风度翩翩,笑起来亦是迷人。他神情悠然,与旁人说笑,未几,却又策马奔至一辆安车边上,笑着说了句什么。

我看到车帏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脸来。那张脸我认得,是傅司徒的小女儿,傅嫤。

傅嫤我也知晓,好几次与贵女们游苑,我都曾遇到过她。她虽年幼,却是公认的美人坯子。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长安的这些贵女们也不例外,傅嫤的出身比我更高更好,玩伴也无一不是贵胄之家。

傅嫤看着她的兄长,似乎被逗笑了,明眸樱唇,身上穿着藕色的衣服,衬得甚是娇俏。

车马一路到了灞水边上,只见绿柳青郁。此地,已经案席俱全,锦帐叠叠。一名少年从林间走出来,见到傅司徒等人,微笑行礼。

我看到他,倏而愣住,几乎忘了女子不可直视他人的礼数。

那是裴潜。

长安中最负盛名的贵家子弟,同龄贵女们每日都要将他谈论上几次,而他每回与我们偶遇,都会引起突如其来的寂静,然后一阵兴奋的骚动……我对他虽久闻大名,也觉得他长得赏心悦目,可是我并不像一些女子那样迷恋。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也算高门,同他共处一城,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他还是遥远得像天边的星辰。

因为裴潜和傅嫤,在幼时就已经订下了婚约。

不过,能与裴潜共宴游玩,已经是一件教人欢欣的事。

他和傅嫤的兄弟们坐在一起,谈笑风生。那般洒脱的模样,是我从前匆匆一瞥不曾见过的。我还留意到,他每说到些有趣的事,都会往傅嫤那边看看,似乎在打量她高兴不曾。

行宴小憩之后,众人到水边散步。我看到裴潜和傅嫤走在了一起。

他们其实看起来并不合衬,裴潜个子高出许多,而傅嫤还是个未长开的孩子。可是裴潜跟她说话的时候,微微低头,神色间带着几分宠溺。少顷,他像是说了什么惹得傅嫤嗔恼,伸手往他臂上捏了一下,裴潜那张被许多人称赞俊雅无双的脸上,竟笑得似得逞一般。

“真是好事都让她占了,是么?”姊姊在我耳边低语道,满是感叹。

我笑笑,面上不以为意,可一直到回家,我的脑海里还想着那两人在一起的样子。

心中并非不羡慕,情投意合,说的大概便是如此吧?

傅筠的事没了下文,不过几日后,父亲回到府中,神色却有些不快。

“魏傕要来长安。”他对母亲说。

“魏傕?”母亲想了想,道,“夫君帮过的那个洛阳北部尉?”

“正是。”父亲道,叹口气,将一封信掷在案上,看看我,“父亲亲自来信,要将蘋许给魏傕的儿子。”

此事,我感到愕然,母亲更是忿忿。

魏氏出身河西望族,与徐氏是故交。魏傕的父亲和我的祖父当年同朝围观,相交甚好。而魏傕亦与我的父亲有少年之谊。但是,这远远不够。

魏傕先前在洛阳任北部尉,曾得罪权贵,我父亲多方帮助才得免罪。如今,他到长安为官,也不过是个骑都尉,比起父亲有意结交的京城贵胄,简直不值一提。

无奈祖父毕竟是祖父,父亲再不愿意,也不敢违抗。

两个月以后,魏傕一家来到了长安。他们举家登门拜访之时,我见到了自己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夫——魏郯。

这一年,我十四岁,而魏郯与我同龄。

若论长相,他当然不及裴潜或者傅筠那样雕琢般精细。他的五官很有些棱角,却不突兀,看起来竟也十分英俊。当我第一次见到魏郯的时候,他立在魏傕身后,眉宇神气昂藏,教我眼前一亮。

我和魏郯的婚约,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定下了。父亲一直以相士说我不宜早婚为由拖延,却奈何不得祖父催促,我的年纪也已经不能再拖了。

从相识到定婚,我和魏郯已经不算陌生。

母亲告诉我,与魏郯定婚是权宜之计,若遇到时机,父亲还是会退掉。

我并没有把这话太放在心上。因为对于这个未婚夫,我觉得还算合意。魏郯来到长安之后,不到两年,就凭本事成为了少年羽林郎。每当我与贵女们到宫苑中游玩,少年羽林郎们骑马执戟奔过宫禁,总能引得不少人顾盼生辉。

而他们之中,魏郯无疑出类拔萃。同是一身的铠甲,他能比别人穿得多出几分飒爽之气;天子常常在宫中让羽林竟武或蹴鞠,魏郯也总能抢得头筹。

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与裴潜私交甚好。有一回聚宴,他送我回家,路上与裴潜相遇,二人熟稔地说起话来。我询问之下,才知道魏郯早已跟他认识。

羽林宿卫官杜寅与父亲交好,他曾告诉父亲,天子对魏郯很是欣赏,此人将来前途无量。

这话,父亲微笑着听了,无多表示。

我知道父亲的心思。魏氏出身河西,世代武将,魏郯的梦想就是像他的祖辈那样到战场上去,取得军功,封侯拜相。可这样的前景,父亲是嗤之以鼻的。封侯拜相,最后还是要回到朝廷,食禄千石的大将,要比同样等级的朝官艰苦得多。当朝重文轻武,将来的升迁亦前景未知。最重要的是,父亲觉得我能够一开始就嫁王侯贵胄,那么,要一个现在才仅仅让天子“很是欣赏”的人做什么?

这是实话,我亦觉得有理。

可我已经慢慢接受了将来会跟魏郯成婚的事,对他,也比订婚前多了些关怀。我会像别的女子那样给未婚夫送一些小物件,比如一方亲手做的帻巾或者绣帕,比如时常出其不意地到他戍守的宫门去看他。

在魏郯同僚的起哄声里,我看到他会脸红,把我送的物件快快收入袖子里,心中很是得意。

不过,魏郯毕竟身在羽林,我们能够见面的次数极少。而魏郯也从不像别的小儿女那样见了面便腻腻歪歪,独处之时,他对我做过的最亲密的事也不过拉拉手。魏郯的有礼温和,让我觉得很舒服,不过,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想起傅嫤和裴潜,他们在一起,两人嘻笑打闹,像孩子,却很快乐。

那么,我和魏郯快乐么?

这样的话,我羞于想也羞于问,快不快乐又如何,我们已经定婚了。我喜欢他,即便此事还不熟悉,可将来会有很多时日慢慢熟悉。

在我们定婚将近一年之时,一日,我正好入宫去赏花,待得出来,便顺道去看看魏郯。可到了宫门处,他却不在。

“他方才有说有急事,告假去了。”与他同僚的羽林郎说。

“告假?”我讶然,“告假去何处?”

“似乎去了东市。”他说。

我听了这话,有些犹豫,但看看时辰还早,便让驭者带我往东市去了。

东市人来人往,喧闹嘈杂,我从来没有在这里待过。我坐在车车里,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却看不到魏郯的影子。

正寻觅间,路被一辆牛车堵住了,前行不得,这时我听到一个有几分耳熟的是声音,隔着纱帘看去,却见一个小贩在跟人讨价还价。

“……七十钱?”小贩似乎年纪很轻,气势却足,“这位公台,你可将长安东西南北都转个遍,七十钱能买我这棋盘的一个角,这棋盘我便送与公台!”

“那你说多少?”买的人问。

“五百钱。”小贩道。

那人眼睛神色不定。

“三百。”他说。

“五百。”小贩坚决道,“一钱不少。”

“你这是旧物!”

“呵,公台不知棋盘旧物更贵么?我原先想买七百钱呢,看公台中意,便开个市,公台若是觉得贵,大可……”

我觉得那小贩眉目精致,宛若少女。很是面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未几,他的脸稍稍转过来一些,我的心底犹如划过电光石火。

那是傅嫤,傅司徒家的傅嫤。我不敢相信,连忙再看,这时,马车却走了起来。我正失望,行出两三丈,魏郯的身影却在人群那边出现了。

我想唤他,可是人太多,只得吩咐驭者停下,自己下车去。

周围熙熙攘攘,我朝魏郯走过去的时候,却见他静静立在一处墙根下,似乎在看着什么。我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前方各色人等,唯一的特殊之处,只有那个娇嫩的声音--傅嫤还在原地,跟那买者唇枪舌剑。

而魏郯,神色专注,唇角微微扬着,竟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即便对我,他也没有这样。

人的感觉有时很敏锐,只是一瞥,便能感到异样。

我远远地望着他,直到侍婢出声提醒,我才回过神来。

“女君,婢子去唤公子过来吧。”她说。

我却摇摇头。

“不必。”说罢,我转身走回了车上。

这番去东市,我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似的。为何不去跟魏郯说话,我却谁说不上来。也许我本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有的事被我窥到了,即便有疑问,我也不会直言。

特别是魏郯。

也许因为自己真把他放在了心上,行事便会小心翼翼。

傅嫤在市中做什么?一个贵女,乔装改扮来这市中厮混,我都差点认不得她,傅府缺钱么?

还有魏郯,他一直看着她……

我揣着着心思,整日都过得有些恍惚。

而傍晚之时,魏郯却来见我。

有母亲盯着,我们不能独处,隔着绣屏,魏郯道:“你今日去寻我了?”

这话点到了心事。

“嗯。”我轻声道,“你不在。”

“我去了东市。”魏郯道。

“是么?”心暗自突跳,“去东市做甚?”

“季渊托我办些事。”魏郯说,“他今日又要事要办,又不得空闲,我就替他出来。”

他提到裴潜,我的心稍稍放下。裴潜是傅嫤的未婚夫,如此说来,倒是通了。

魏郯有时让人捉摸不透,可是他没有对我说过谎。

“你去寻我可有何事?”这时,魏郯问我。

我回神,道:“是有事。后日你能告假么?国舅在府中聚宴,卞女君邀我去,让我也带上你。”

“国舅?”魏郯似乎有些迟疑。

“正是。”我忙道,“宴上有许多才俊之士,你去了可结识友人,亦不会无趣。”

魏郯为人开朗,好结交朋友。我这么说,果然,他答应了。

他回去以后,我整个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魏郯没有告诉我傅嫤为何在东市卖货,我也不想追问。如今更重要的事,是后日国舅家的聚宴。

我有我自己的筹划。

魏郯现在虽然是个羽林郎,可是还不足以让父亲看好。幸而我认识的贵女不少,能打听到一下不错的机缘。

国舅卞恒,喜欢召集青年才俊在府中聚宴,赏乐饮酒。此人是卞后的兄长,如今卞后一身恩宠,卞氏在朝中亦是炙手可热。被卞恒看中的人,都能平步青云。

我与卞恒的女儿卞盈相处得不错,前些日子,曾将此事问过她。她欣然应允,今日游宫苑之时,她跟我说,卞国舅曾见过魏郯,愿意邀他赴宴。

到了做客之日,我先到了国舅府。卞盈带着我和几位贵女到花园的小阁上用食品茗,绮户敞开,可以望见隔着一片假山,水榭亭台中案席精致,仆从鱼贯,身着华服美饰的宾客一边谈笑一边入席,而上首处,大腹便便国舅卞恒身着锦袍,正与一名长相俊俏的男子说着话。

“那是谁?粉涂得比女子还好看。”一位贵女用纨扇半遮着脸,轻笑道。

“那是新任的谒者仆射,”卞盈道,“刚从给事谒者升上去的。”

贵女们了然。庭院中灯盏照得似白昼一般,宾客们纷纷来到,只见都是些年轻男子,形貌各异,却无不赏心悦目。我心底赞叹着卞国舅挑选宾客的眼光,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庭中。

魏郯一身利落的绢袍,腰系玉带,步履矫健。

“那是何人?”有人问。

卞盈看向我,掩袖而笑:“这要问蘋。”

我微赧,抿唇笑笑。

再看向席间,家人已经引他拜见卞国舅,卞国舅看着他,笑容亲切,似乎在与他寒暄。魏郯毕竟年轻,从这里看去,神色有些拘谨。

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魏郯入席的时候,卞国舅亲自将下首一席指给了他。

卞盈亦不禁讶然,对我说:“我父亲果然赏识他呢。”

我心中亦是高兴。

明月高照,歌伎缠绵的歌声传到小阁上来,良辰美景,观者亦是沉醉。

我和贵女们聊天说笑,却不忘时时瞥向那宴席。

卞国舅与宾客们饮酒相谈,是不是发出笑声。亦有人去与魏郯对饮,魏郯不拒,已经喝下了许多。这时,卞国舅从席上起身,拿着一樽酒走向魏郯。

魏郯连忙起身。

卞国舅已经面色酡红,看着魏郯,笑眯眯的。他说着什么,将樽一举。

魏郯亦将手中的酒杯举起,与国舅对饮而尽。

而国舅饮完之后,并未离开,朝魏郯伸出手。在我这个方向,看不清他是做了什么,可是那一瞬间,魏郯突然拉开国舅的手。

我愣住。

寂静片刻,席间发出一阵笑声,国舅亦笑。

魏郯却似浑身僵直,未几,他向国舅一礼,把杯放回案上,拂袖离开。

此事突如其来,笑声戛然而止,国舅立在原地,看着魏郯离去,脸上的笑意渐渐暗下。

贵女们亦面面相觑。

“怎么了?”卞盈问。

我不知如何回答,连忙起身,朝外面快步走去。

“孟靖!”我让驭者快马加鞭,终于在魏府门前赶上了魏郯。

“出了何事?”我急急问道,“怎突然就走了?”

魏郯看着我,面无表情。

他不说话,我就更加感到他的怒气。

刚才的事,明眼人都能猜到几分。卞国舅好结交年轻才俊,而私下里,我也曾听过他府中养有娈童。

长安纨绔好寻欢作乐,花样繁多,养娈童并非奇闻。只是我没想到卞恒堂堂国舅,会在宴上对人不轨,也没想到魏郯的反应如此之大。

“国舅……”我又愧又羞,支吾的问道,“国舅方才……”

魏郯的脸色沉沉,我看到他额边筋头跳动,连忙噤声。

“我无事。”少顷,魏郯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对我说。

我心中稍安,转念一想,安慰道:“国舅那边你不必担心,我与国舅家的夫人女君俱是熟悉,劝上一劝便无事了。”

魏郯目光一凛。

“劝?”他冷笑,“不必劝,我魏郯就算在长安待不下去,也不必他开恩青眼。”

我皱眉,但知道他在气头上,好言道:“今夜之事乃是意外,国舅亦喝醉了,你勿意气用事。”

“意气?”魏郯看着我,“国舅做出那等下作之事,我不忿,倒是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