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宫中见到温柔却带着一点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李牧言时,好奇心一下子就升起来了。
他隔得远远地,歪着头,虎头虎脑地问李牧言:“你是我的父亲吗?”
李牧言远远地凝视他,心中也有一刹那的温柔。
然后,渐渐地冷硬平静下去。
“是,我是。”他说,却并不上前,依旧只是那样远远地看着。
那孩子身边的宫人都十分惊惧地看着不远处的李牧言,紧紧地围在小皇子身边:“殿下……”
李牧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这是你我父子第二次见面呢。”
小家伙的目光中透出疑惑,显而易见的,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孩子,还是无法理解这些复杂的事情。
“你是我的父亲,为什么和我是第二次见面?”
他很迷惑地问,“那些进宫来玩的都说父亲应该是在宝宝身边的。”
“你叫宝宝吗?”李牧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温柔地问。
小家伙摇了摇头,“我叫做陆明。才不叫宝宝。”他的目光清亮,看向李牧言的时候有不自觉的濡沐之意。
但是,他依旧站在那里,不曾上前。
是个有警惕的好孩子。李牧言这样在心中赞叹了一声,看向他:“好名字。你母亲想必是希望你做一个明智的人。”
陆明脸上立刻就露出灿烂的笑脸来。
“母皇说,这个名字不是我记在玉碟上的名字,那个字要复杂一些,现在我太小,还学不会。等我长大一些了,就再去学那个字怎么写。”
李牧言点了点头。
一个皇帝的名字,自然是最好不要用那些常用的字,否则将来民间避讳,就太过麻烦。
陆芷这样做,无可厚非。
他上前一步,陆明身边的宫人立刻警惕地带着陆明后退一步。
这样明显的防备,微微地刺痛了李牧言的心。
他的笑容越发温柔,“我住在东边的景明宫,若是以后想见我,可以去那里。”
然后,在陆明迷惑而温柔的注视中,李牧言转头就走了。
没有如同那些宫人所防备的那样,过来对陆明造成什么伤害。
当天就有宫人窃窃私语,说这位郎君也是个温柔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一直这么防备他,甚至连殿下都不让他见。
这些宫人多半都是李牧言叛乱之后入宫的,对李牧言曾经做过什么并不清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这样的情绪,也正好是李牧言想要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真的会如同陆芷防备的那样伤害自己的儿子。
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的血脉,没有必要因为对陆芷的恶意而做出这种事来。
李牧言摩挲着手指,陷入沉思当中。
如今的北宁直系皇族,还有几个人可以被利用呢?
似乎,也许,还真有可以被利用得上的?
这边李牧言在琢磨着怎么将陆芷的注意力转开,这边李家夫妻也知道了李牧言和李婉共同的计划。
夫妻两人在夜里相互握着对方的双手,彼此之间都默然无语。
等到夜已经深了,李老爷才慢慢地说了一句,“既然是孩子们的意思,我们也该听一听。如今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给牧言增加麻烦。”
李夫人轻轻“嗯”了一声,片刻之后却又忍不住道:“我就怕,万一不成……”
“不会不成的。”李老爷斩钉截铁地说着,言辞之间很是镇定。
但是等到李夫人去边上的榻上睡了,他躺在床上,却思绪纷纷,复杂难免。
李老爷这辈子,就是个失败者。
有时候,想起那些过去的往事,他宁愿自己依旧是在南疆,过着那种没有权势但是轻松自在的日子。
有田有闲,有人伺候,身边有自己的妻子儿女,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可惜,这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庶子的身份,让李老爷并没有接受过太好的教育。更何况,在他人生最关键的时候,李家倒了。
但是有一点他却非常明确,如果不是自己,一家人根本就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在黑夜中,李老爷轻声地叹息着,没有惊动旁边榻上睡着的李夫人。
如果要是逃不了,他不介意自我了结自己的性命。
至少,不能再成为还孩子的掣肘了。
事情商议已定之后,一直在尽心尽力给李家夫妻诊治的李师叔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李家。
然后,这次依旧发挥了他身为神医那种行踪飘忽不定的本事,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