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也不剩什么了,丢下什么也不心疼,可是他们这些异族不行啊!
人拥有的多了,牵挂的也就多了。左贤王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才能毫无压力地向山坡方向突围,可是他们异族手中还有过冬的牲畜和粮食在呢!
失去了那些牲畜和粮食,他们要怎么过冬?不提过冬了,没有那些物资,他们怕是十天都挨不下去,因此他们说什么也不能失去这些东西!否则就是成功躲过了靖人的追杀,他们也一样要死掉。所以满心想着保护物资的异族人是绝对不会向着山坡的方向冲锋的,山坡那边是远离青鲤湖的方向,如果真的向着那边冲,就等同于放弃族中的物资了,那还不让他们心疼死?
这种时候顾不得旧日恩怨了,哪怕多一个盟友都是好的。留在山坡下的异族人和北蛮族人因为左贤王的逃走同仇敌忾了起来,竟然暂时忘记了仇恨的事情。
胡族的首领看着右贤王带兵调头,迎着月氏人和靖人轻骑兵的方向冲了过去,也连忙召集了麾下的异族军队跟着右贤王向那个方向冲去。而且他相当狡猾地引着麾下的士兵贴着山坡的方向向前冲,就是为了保证旗下士兵的侧翼不会被冲杀过来的靖军重骑兵伤害到,完全是拿右贤王的军队当盾牌使唤。
残余的北蛮联军貌合神离,各怀鬼胎,可是大面上还是联合一致地冲向靖军轻骑兵的方向的。或许首领们还在勾心斗角,互相算计,可是与首领们的想法不同,那些刚刚从陌刀兵刀下跑出来的族人们只在考虑着一件事,那就是——跑,跑得快一点,离那些凶猛的陌刀兵越远越好!
“竟然调转方向了吗?”江源很随意地看了看北蛮联军的动向,微微勾起了唇角,“重骑兵,随我冲锋!”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所有的靖军重骑兵再次摆出了突击的阵型,跟着他们的统帅向着北蛮军队的侧翼冲杀过去,势要压缩北蛮联军的空间,扰乱他们的阵型。
而即将迎接敌人的靖军轻骑兵和月氏人则在张大海的指挥下不进反退,摆出了一个类似于月牙形状的阵型。
在号角的指示下,整个军阵都在向后撤退,但是中间的部分后退得快,而越往两边,队伍后退的速度越慢,于此同时,两侧队伍中的部分士兵向中间靠拢,最终形成了一个中间宽,两边窄的大大的圆弧形,和一弯月亮一般。
这样的军阵干净利落地让出了腹部的位置,仗着西域宝马的速度比北蛮马的速度快,直接躲开了北蛮人的进攻。竟然让北蛮联军的冲锋如同打空的拳头一样,根本伤不到对手。
右贤王几次催促麾下的骑兵,这才让麾下一部分/身骑上等好马的士兵追上了月牙凹陷处的靖人。可是内凹处的军阵看似薄弱,其实内藏凶险,月轮之处为整个军阵最厚实的地方,使得拼命追击过来与军阵接触到的北蛮联军人数并未能占据上风。
而北蛮国的武器装备在近身战的时候又根本没有优势,反倒被兵器优良的靖军轻骑兵占尽便宜,因此短时间内北蛮联军根本没办法突破军阵,冲出靖军的包围。
这种形似月牙的阵型在中外都有使用过的记录,在中原,这种阵型被称之为偃月阵。
依照兵法所说,摆出此阵的时候,以凹陷的形态引诱敌人向此处进攻,而将大将和最强壮的士兵布置于凹陷处,既可以阻拦敌人,防止他们冲破军阵,又可以拖住对方,让其无法快速脱离凹陷之处。而两边的侧翼凸出来的位置这时则有不同的变阵方法可以选择,既可以攻击敌军侧翼,又可以继续前冲,将阵型从月牙形变成圆形,形成合围之势将敌人包裹在中间加以歼灭。
虽然只凭借轻骑兵和月氏人的数量不足以合围整个北蛮联军,但是中心思想都是一致的。先以凹陷之形诱使敌人进攻,逼得他们陷入近身战,短时间难以脱离军阵,又以本身的武器优势来阻碍敌人的攻势,让其无法冲破偃月阵。
最终让奔驰而来的重骑兵辅助人数不足的轻骑兵形成夹击合围之势,共同变阵为圆形,将北蛮联军围在当中,这就是靖军的战略。早在战斗发起之前,江源就已经制定了缜密的备案,将在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下要如何应对敌人的方案布置了下去,这种情况也只是其中的一种而已,所以靖军甚至不用相互交流就知道应该怎么配合歼敌。
只顾着自身实力的培养,漠视策略和武器的发展是北蛮国的作死之处,可是激化内部矛盾,使得内部相互仇恨,无法团结则是北蛮国最大的取死之处!如果北蛮联军能够团结一致,能够使出冲击力强大的锥形阵,将所有的力量集中于一点,奋力突击军阵凹陷处的话,说不定能够冲出偃月阵。可是北蛮联军之中,所有人都各怀鬼胎,这种情况还能配合默契吗?
现代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同样的人数,同样一扇大门,排成一队按照顺序离开所消耗的时间要远远小于相互拥挤着往外跑。可是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真的站在再难现场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够将先出门的机会让给别人,自己心甘情愿地排在后面,按照顺序离开呢?
同样的道理,在这种要命的情况下,又有谁愿意充当死伤概率最大的锥头,为后来人的安全离开做出牺牲呢?又有谁愿意让出前面最容易逃走的位置,站在侧面和最后阻止靖军的进攻,以自己的生命换取盟友和仇人的离开呢?
北蛮联军绝对做不到……一盘散沙,又矛盾重重,甚至刚刚还闹过内讧,互相残杀争夺粮食物资的北蛮联军怎么可能团结起来,统一听从指挥呢?所以他们就只能被一个小小的偃月阵拦住,逃窜不出去,眼睁睁看着生路越来越窄。
偃月阵阻碍了北蛮联军骑兵的攻势,而这个时候江源带来的重骑兵已经杀到了联军的近前,直扑北蛮骑兵的侧翼。手持长槊和雪亮的环首刀,全身重甲,就连座下的战马都身负铁甲的重骑兵变成了北蛮联军的噩梦。
靖军重骑兵在冲刺的时候逐渐变阵,由锥形阵变成了一个圆弧的形状,与摆出偃月阵的轻骑兵合成了一个紧密的包围,将北蛮联军的前后右三面包围住,只留出了左侧面向山坡的一边。
“大王,我们要怎么办才好?”围在右贤王身边的部下们急切地问着他们的首领,在这种危机的时刻他们只能选择相信右贤王这位擅长决断的领袖了,至于他们自己,已经完全慌乱,难以做出选择了。
“围三阙一,这是中原人经常会使用的围三阙一!这些家伙打算做什么呢?”右贤王是北蛮族中少数几个看过中原兵书的人,虽然他也不过就是翻过几页书,懂的东西并不多,但是好歹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什么。
无论是刚刚重骑兵、轻骑兵和重步兵的三面包围也好,还是现在的轻骑兵偃月阵加上重骑兵堵截的情况也好,都是封锁住其他三面,留下山坡的方向,这绝对就是中原兵书上写的围三阙一。
围三阙一,就是围着三个方向,只留下一个方向的缺口,看上去是在缺口那里留下了生路,实际上却四面都是死路。这种军事策略又被称之为围师必阙,是《孙子兵法》之中列举出的用兵打仗八条原则之一。
因为军队一旦被四面包围,面临绝境,全军上下因为失去了退路,往往会形成鱼死网破,与敌人拼死一战的决心。这样就会让包围他们的军队面对一群拼命反抗的对手,容易阴沟里翻船,还会出现死伤惨重的情况。
所以孙子就提出来,在包围敌军的情况下要预留出一个缺口,留出生路便会让敌军从统帅到士兵难以形成死战的思维,从而斗志涣散,一心只想从缺口处逃走。
如果敌人真的从缺口跑了,虽然包围的军队没有出现兵损,可是也只是击退了敌人,没能加以消灭,这又要怎么办呢?
没关系,围三阙一的下一句就是虚留生路。这个缺口是故意留出来的,所以在出口的方向必然预设埋伏。一旦敌人从这个缺口冲出,就等于落入了下一个陷阱,到时候死伤只会更多,搞不好还会全军覆没。
因为读过《孙子兵法》这本书,右贤王刚刚做到了“高陵勿向”和“锐卒勿攻”,现在面对“围师遗阙”的靖军,他也坚决不要上当。他坚信,在山坡上面一定有靖军的埋伏,就等着他们跑过去送死呢,选择冲上山坡的话就算能逃出去也会死伤惨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