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用苍白来形容一名十岁出头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白肤白裙,一动也不动,看着就像一个被放进森林的纸娃娃,无处不在的翠绿更是把她装点得晶莹剔透,让人只敢远望。

远望,心里揣测:那是不是从城堡里逃出来的小公主。

为什么是小公主而不是小可怜呢?

其一女孩的纱裙价格不菲;其二女孩所站方位位属奈斯那湖沿岸的私人酒庄。

到南非置产是来自世界各地富人们眼中时髦又不失品味的玩法,买下一片土地建造私人酒庄,以便假日和朋友到南非狩猎有个轻松惬意的落脚点,为了图方便和保护隐私,他们会顺带买下酒庄方圆十里的山、码头、湖畔、葡萄园。

这类私人酒庄一般都是生人勿进,在当地人眼中更是可望不可及。

女孩怡然自得的神情说明一切,她是这处私人酒庄的小主人。

顺着女孩的肩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木缝隙可以窥见白色建筑隐身于奈斯那湖薄雾中。

来自大西洋壶口的风被一棵棵树木切得七零八落,来到林中深处已是气若游丝,微风轻推纱裙裙摆。

裙影惊动枝桠上歌唱的鸟儿。

鸟儿停止鸣叫,脚一蹬,连续拍打翅膀,当彩色羽翼擦过梧桐叶子时,有类似黑豆子的物体以垂直姿态往下掉落。

女孩白色纱裙多了一抹污渍。

污渍坐落在极为显眼所在,看着很刺眼,如果是一名洁癖者此刻大约会撕掉裙摆;假如洁癖者换成是坏脾气的先生势必也会破口大骂。

即使性格还算温和,想必也会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它看起来太碍眼了,更别提气味。

女孩没撕掉裙摆,也没有破口大骂,甚至于连皱眉头都没有,她只是抿着嘴,安静看着落在裙摆上的污渍。

另外几只鸟儿也飞走了,周遭就剩下树、纹风、还有一直没移动过脚步的白纱裙女孩。

逐渐,女孩抿着的嘴角松开,以一种极为缓慢的姿态,如平静湖面的小小涟漪在回力推动下徐徐扩展。

她笑了,女孩笑了。

那笑容让她苍白的双颊凭添淡淡绯红,略带呆滞的双瞳似乎在瞬间被注入活力,灵动而皎洁,美好得可与奈斯那湖畔沿岸明媚春光一较高下。

在那笑容蛊惑下,你忍不住怀疑数分钟前站在梧桐树下的纸娃娃是否来自于自身的错觉。

都怪早晨的森林太美;女孩白纱裙又太像一场梦。

呆呆看着,被其笑容牵引,一切疑问已然不再重要。

女孩异于常人的苍白肤色;女孩为什么会在清晨时分独自站在梧桐树下;女孩刚刚是否在倾听鸟儿的歌唱?

但是,关于女孩忽然而至的笑,心底忍不住发问:你在笑些什么?

“戈樾琇,你在笑什么?”如果这个时候除去爸爸妈妈任意一人问她这样一个问题的话,她会微笑回答“小鸟的声音好听极了。”这样答案来自于一名十二岁的女孩再正常不过。

天真无邪的年岁里,小鸟清脆的声音足以打开快乐的盒子。

“戈樾琇,你在笑什么?”这话如果变成是爸爸问的话,她会笑着回答“噢,爸爸,你不觉得它唱是在唱生日歌吗?但它弄错对象了,它应该到妈妈的窗台上献殷勤。”这个答案足以糊弄一名自负的资本家。

何况,目前这位资本家还一门心思想扮演好一名慈爱开明的父亲角色。

父亲问完自然轮到母亲了。

可惜地是——

“戈樾琇,你在笑什么?”这问题有百分之九十九不会来自于妈妈口中。

该要用什么话来形容她的妈妈呢?

是引用妈妈的艺术家朋友的说法“她只是太过于沉浸于艺术领域里”呢;还是用小姨的话“你妈妈从小在我眼中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呢?

以上两种说法似乎都有一定道理。

那个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女人在戈樾琇心里被归结为“一个十分无趣的女人”,相信爸爸也有同感,即使他把这一点掩饰得很好。

有一个午夜,她听到喝得醉醺醺的爸爸和他朋友们说过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上又有谁真正热爱那蒙着面纱的女人的微笑,我只是个凡夫俗子。”

爸爸口中蒙着面纱的女人叫蒙娜丽莎,有不计其数的男人说被蒙娜丽莎的微笑迷倒。

得了吧。

酒庄佣人在私底下形容他们的女主人“那个中国女人一天到晚只会对着空气发呆,她是怎么做到在五分钟里都不眨一次眼睛的”;乔治镇的浪荡公子哥们则嚷嚷要剥下那位忧郁美人的纱裙,让她不着一缕躺在自己身下。但这些人也只敢在极为隐秘的所在说出这番话。

因为,他们口中“忧郁美人”的丈夫叫做戈鸿煊。

戈鸿煊,这个名字在南非足以抵得上一张张通信证,面对它,南非财务部门官员一个劲儿点头哈腰,而秘密仓库堆满重型武器的狠角色们也是一个个变得亲和力十足。

戈鸿煊这个名字对于南非基层民众来说是生僻的,但在偏远地区,一旦有人提及“cabo africano.g”这个绰号,十人会有九人放下手中的活,不敢多说一句,这十人中至少有半数以上的家人亲戚在为那位绰号“cabo africano.g”的商人名下矿厂工作,他们深怕一多嘴就害自己家人丢掉饭碗。

“cabo africano.g”采用葡萄牙语和戈鸿煊的姓氏结构,大致意思是非洲最坚硬的岩岬,转换成祖鲁为“拥有很多矿厂的人”又或者“矿石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