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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八年,八月,夏吟月殁。
孝武帝下旨,因夏氏乃为罪妃,谋害皇后,沟通西齐,实属罪不赦。不予葬于皇陵,赐凉席一卷,扔于乱葬岗!
开国以来,夏氏是第一位曝尸荒野,仍于乱葬岗的妃子。
然,罪名属实,件件不可饶恕,朝中言官罕见的并未上折子弹劾,言官未带头,其余朝臣自然也不会出头,毕竟前方战事正紧,后方再起萧墙之祸,实不是社稷之福,遂平安度过。
秦渺的火箭终于研制成功,可也因此受了点小伤,把脸给炸伤了,可吓得夜晚不轻,让韩普林细细的诊治,总算是没有留下疤痕。
这火箭的威力着实厉害,再加上夜宁卧薪尝胆历经艰难拿到了西齐的布防图,前线接连传来捷报,朝堂上一片欢悦之声,西齐节节败退,南凉早已经从三国战事中抽身而出,一时竟是大夏威风大盛。百里燕池跟百里晟玄本已经兄妹反目,不想百里晟玄危在旦夕之际,却是百里燕池伸出援手,两兄妹似是又握手言欢,一时战事又胶着起来。
这一场战事下来,前前后后已经花费半年多时光,大皇子也已经八月有余,居然已经能含含糊糊的喊出‘父皇’俩字,虽不甚清楚,却已经让夜晚跟慕元澈十分惊喜。倒是恋晚还是那副样子,该吃吃该喝喝,就是很少说话,虽然不说话,可是小腿却比慕夜站得稳当,已经能扶着大炕自己慢慢悠悠的走两步了。
深秋已至,自从夏吟月死后得了那样的结局,这宫里的人个个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什么时候就触了皇帝的霉头。也有几个不安分的想要争宠,却被慕元澈一通斥责,羞得面都不敢露了。
慕元澈下朝回来,大步的迈进长秋宫,正看到云汐木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忙回过神来,一看是慕元澈,立马蹲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慕元澈瞧着藕荷色万字不断头的厚锦棉帘,那脚步越发的沉重了,看着云汐的神情,面色一滞,“皇后……还未醒?”
“回皇上的话,还未醒。”云汐垂头应道,面上一片悲戚。
“今儿个睡了有九个时辰了吧?”慕元澈道。
“是。”
慕元澈凝视着那道帘子,仿佛就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般,那疲惫至极的面容上一片阴霭。
过了好一会儿,慕元澈才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屋子里比外面暖和了些,墙角三足青铜鼎的香炉里,白烟袅袅,淡淡的香气让人心神放缓。窗边的贵妃榻上还扔着她平素爱看的《地域志》,拿起来一看,居然还是昨日看的那一页。
月纱白双层绣花鸟鱼纹的帐子柔柔的垂在床榻,风一吹,如水面涟漪煞是好看。透过淡淡的光线,依稀能看到床上的人影睡得正香。
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慕元澈伸手打起帘子,一旁的玉墨伸到半路的手垂了下去,蹲身行礼倒退出去,只是眼角含着泪光,多有不忍之色。
夜晚的睡颜宁静美好,长长的睫毛覆住了往昔狡慧的双眸,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白希如玉的肌肤,透明的似是能一碰即碎,双唇之上早已经没有了血色,一片淡白,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着,真令人害怕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阿晚,该起床了,日头都要晒到屁股了。”慕元澈轻轻的将夜晚拥进怀中,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面上带了浅浅的笑,压抑住心口那汹涌而上的酸胀。
夜晚似是不安的皱皱眉头,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迷迷蒙蒙的看着抱着她的慕元澈,用手背遮掩着唇,打了一个呵欠,嘴角一勾就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什么时辰了?云汐也不叫我起床,最近真是越来越懒散了,哎。”
“还早得很,我是怕你饿肚子,让你起来吃些东西。御膳房准备了你爱吃的水晶肉、熏鸡翅还有风鸭脯,熬了粳米粥,软软香香的,放了红枣跟山药,你最爱喝的。”慕元澈柔声说道,半哄着让夜晚起了床。
夜晚懒懒的,只觉得浑身无力,皱眉说道:“都深秋了,越来越赖床了,亏得六宫不用来请安,不然这副样子传出去,人家可要笑我这个皇后太没规矩了。”
夏吟月死后,慕元澈就免了六宫每日请安的规矩,直说夜晚什么时候想见她们,得了宣召才能踏进长秋宫。可是这些日子,夜晚越来越嗜睡,自然是无精神召见一干人等。亏得慕元澈守的紧,下了朝便直接回长秋宫,一应琐事直接揽了过去。既要跟前朝的老泥鳅打太极,还要处置后宫的繁琐事宜,这半年下来,慕元澈愣是瘦了一圈,人也比以前越发的冷酷不爱说话,添了天家威仪,在朝堂上也是声威日重。
这一场打下来,慕元澈手下的人才基本上都安置在了紧要的位置,再加上郦茂林鼎力相助,纵然有司徒征一伙扯后腿,到底还是朝政平衡稳稳当当的迈了过来。
正因为如此,郦家跟司徒家乃至其余几家世家都有了嫌隙,郦家如今的日子也不如从前顺畅。世家自有一套规矩,领头的不为世家谋福利,自然会受到其他人的攻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