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对于顽固不化的刻薄之人,他们只会坚持自己认为对的道理。
听听那两个老家伙的反应,说什么丫头都是赔钱货,养的再好也是别人家的,赚的再多又跟他们有啥关系,上大学以后还是要嫁人,早嫁晚嫁有啥区别,现在嫁还能省点上学的钱,给亲弟弟换点口粮和以后娶媳妇的花用,丫头片子心比天高,上啥大学……
爷奶说不通,还将她的通知书抢了去,李梅花只有求助父亲。
然而那个一向懦弱的亲爹在问过一两次被训了顿后就再没动静了,反而转头劝她老老实实嫁人,不要想那些城里知青的活路,他们泥腿子跟人家没法比,让她认命。
李梅花怎么可能认命,她要是认命的话就不会想着考大学,和心上人将来过美好的生活了。
她苦苦哀求爷奶,没有效果后就想着把事情闹大,让村里人都知道,到时候求助大队长和老族长,不信队上和村里愿意白白损失一个大学生人才。
但是一切还没成行,她就被亲手养大的弟弟骗着喝下一碗水,等到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堵着嘴绑在了柴房里。
李梅花惊慌失措,爬到门口撞门无果,甚至听见爷奶将她的通知书卖了的事,他们正在乐不可支地数着钱票,数了好一会儿才数完。
媒婆随即也来了,送上两大袋谷子,还有一沓钱,商量好了接人的日子才离开。
李梅花又气又怒,又累又饿,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希望来临前沦落到这种境地,心神悲愤之下,她在怒火冲天中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李梅花迷迷糊糊中透过柴房门缝看到院里的来人。
是他,是和她一起约好去上大学、去为共同的未来而拼搏奋斗的那个知青。
李梅花泪流满面,急急地想说什么,想撞门引起对方的注意,却因为几日滴水未进而浑身虚软在地,只能徒劳地听着那一对心狠手黑的爷奶欺骗对方,说她早就跟人跑了,说不定已经到学校了之类的谎话。
男知青听后很沉默,明显不愿意相信,之后又来了很多次,即使不让进门也在外头等着,一直等到去报道的时间来临,等无可等之下,他最终被同行的知青们拉上了离开的驴车。
而李梅花早就在他来过后的第二天晚上,就被她爷奶敲晕过去,趁着半夜无人时,给绑着塞进了麻袋交给媒婆。
李梅花再见天光时已是在深山窝之中了,莫名成了山里残疾汉子买来的新媳妇。
她被压着拜堂,被打着入洞房,在即将被侵犯时,心如死灰的她将施暴的男人咬住喉咙咬死了,逃跑过程中被追赶着误坠断崖,了此一生。
临死前,李梅花最放不下的是互许过未来的那个傻瓜,最想念的是小时候待她如珠如宝的娘亲。
若是再有来世,她想和他一起去上大学,以后工作结婚生孩子。
若是再有来世,她想继续做娘的女儿,承欢膝下孝顺她。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这个可怜人的渴求,当李梅花再次从黑暗中睁开眼时,她看到了盛年状态的大爷爷,还有堂叔堂婶几家子,以及……她的娘亲。
李梅花默默流泪,她终于又见到了记忆中温柔的娘亲。
她以为是自己死前做的梦,不然怎么会回到小时候,重新见到年轻的娘亲和大爷爷一家。
然而李梅花很快发现,这不是梦,她确实回来了,而且还出了变数。
她分明记得三堂婶的第一胎生下来就夭折了,根本没活过一天,之后三堂婶就不能生了,一直被村里的三姑六婆在背后嚼舌根。
但是现在那个孩子不仅成功生下来了,甚至还被大奶奶一家宝贝着,取名福娃。
福娃,福娃,多么好听的一个名字,定是倾注了长辈们无限的期望和宠爱。
李梅花很是羡慕,很奇怪为什么重来的一世事情变了,不过她很快就没有闲心顾及这个问题。
当再次回到那个家、见到那张刻在心底的丑陋面孔时,李梅花忍不住心中的憎恨。
看着那两个前世毁了她的所谓亲奶奶亲爷爷,幼小的眼睛中清楚明白地闪现出无比厌恶的恨意,她恨毒了他们!
或许是恨意太强烈,让刚回来的她忘记了掩盖,被对方看出了端倪,心惊之下当晚就把她给扔了。
额头磕在冰冷的地上那刻,李梅花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黑暗再次降临,此后心头像是蒙了一层迷雾般,她在里面绕来绕去,始终找不到回去的路。
直到一片金光骤然洒下,迅速驱散了雾霭,让混沌的心智顿时变得清明无比。
这时,李梅花想起了前世的那些事、那个知青、那个温柔的娘亲,还有今生重来的一切起点。
她冲着金光的方向拼命地跑,跑进一片亮光之中,迷蒙地睁开眼,正看到窗下背着光做活的那道铭记于心的熟悉身影。
“娘,我回来了。”李梅花哽咽着流下两行清泪。
钱春娥纳鞋底儿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猛然转过身来,她、她好像听到自家傻闺女能正常说话了!
她恍然以为自己听岔了,回头却发现自家傻闺女正醒着,躺在那儿默默哭的人心疼。
“梅花,别哭别哭,给娘再说一句听听。”钱春娇过去将闺女抱起来,忐忑又期待地说道。
李梅花扑到她怀里哭的泣不成声,像是要把前世所有的委屈通通都发泄出来,吓坏了等待着的钱春娇。
“好好,我不问了,闺女别哭了,哭的娘也难受。”钱春娇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睛。
李梅花听话地慢慢停止了哭泣,泪眼迷蒙间看到比上一次醒来时大多了的手掌立时愣住了。
“娘,我…我今年多大了?”为什么上次还是个小婴儿,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
谁知听她这样的问话,钱春娇却立即捂着嘴喜极而泣,猛地抱着闺女亲了好几口,嘴里说着谢天谢地小神仙果然灵验之类的话。
李梅花没等来她娘的回答,门板吱呀一声从外推开,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人背着光影走了进来。
“春娇,咋地了,咋哭成这样,你要是不想回去,只要岳父岳母不嫌弃,咱们一家三口就先住这儿也行啊,别哭别哭……”李治民慌张地连连保证道。
要说他刚才还对执拗得一头牛拉不回的媳妇生气,但从一进门看到老婆孩子哭得天崩地陷的可怜样子,让他一下子就慌的不行,什么气都生不起来,只想她们娘俩好好的,要他做啥都行,即使以后跟她们住在老丈人家当个倒插门的女婿,他也认了。
“我哪儿哭了,我这是喜的!”钱春娇又哭又笑地擦了把泪,欣喜地看着丈夫道,“志强,咱们闺女不傻了,她能正常说话啦!”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她能不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