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那个方向笑了笑以作示意,余火调整了一下面前的话筒。
“大家好,我叫余火。”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诊疗所的治疗方式其实是借用了杨永信的“网瘾戒断中心”事件,国内具体的“同性恋诊疗”事例我并没有接触过,但国外相关的影视剧和纪录片看过不少,因为宗教信仰等更加复杂的原因,早年国外诊疗所的医治手段其实更加暴力残忍。
*文中提到的校园霸凌案件是真实发生的,即被称为“玫瑰少年”的台湾叶永鋕事件,发生于2000年4月20日。
这件事被视为台湾性别平权运动的重要转折点,十七年之后的2017年5月24日,台湾同性婚姻合法化,成为亚洲首个承认同性恋婚姻的地区。
*文中给排斥同性恋加了一个战争创伤导致思想退化的原因(便于情节设置和操作),这固然不能笼统概括现代社会排斥同性恋的原因,但我个人一直以为近现代数百年的战争创伤以及再之前的经济衰退是原因之一(纯属个人观点)。
恐惧源于无知,无知因为封闭。我觉得吧,一个拥有一定眼界、深度、对于自身足够自信的人,才能够以包容的心态去看待所有问题。
第137章
“大家好, 我叫余火, 我是一位演员, 也是一名同性恋。”
余火目光温和, 清亮平缓的声音响彻在整个体育馆之内:
“我喜欢男人。
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更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情, 这只是我遵循本性的自我取向, 就像有些人喜欢吃橘子有些人喜欢吃苹果,有些人不能吃辣有些人则无辣不欢——
这样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立足于自由自愿基础上的选择, 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被投以异样的目光。
你难道会因为一个人喜欢吃香菜就歧视他吗?”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笑声。
“从正式出柜到现在,我收到过许多人的鼓励和支持, 同时也受到了许多人的辱骂和诅咒。
我时常感到困惑:明明是不相干的个体,明明出柜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这种深刻的恶意究竟从何而来?就因为我和你的喜好不一样, 就成为了必须被处之而后快的异类?
两千多年以前,华国曾经是世界上最包容最开明的国家之一,我们讲究博怀容让平等尊重,我们坚持求同存异和而不同, 那样一整个时代的浪漫和荣光被镌刻进史书, 供后辈世世代代赞叹敬仰。
那么,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历史,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我们, 让我们变得狭隘、仇恨、敌视、排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番境地?”
余火的视线缓缓扫过一周:“是恐惧。是数千年战争创伤造成的恐惧。”
“华国有句古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是和智能机器人的战争还是和虫族的战争似乎都精准验证了这一点。
漫长的战争太过惨烈, 惨烈到很多人甚至从未亲眼见到过战争的场面,但遗留下来的恐惧却深深嵌入骨血,致使哪怕察觉到一丁点和自己不同的‘异常’都会瞬间浑身戒备,尚未尝试了解就在自己和对方之间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说到底,所有的排斥和不认同,只是以我们自认为正确的方式保护自己而已。”
余火顿了顿,继续道:“一位我十分尊敬的长辈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战争可以破坏我们的科学技术,可以损伤我们的生活水平,却不应该连精神文化也一同萎缩衰退’。
是,机器人叛乱很可怕,虫族也很可怕,但是不要忘了,我们才是战争的胜利者。在付出那么多代价重新建立起家园之后,我们有什么理由放弃曾努力数百数千年才终于取得的进步,我们怎么能够放弃华夏民族曾最以为傲的包容和文明?”
“……寻求同性婚姻合法化注定是一场艰难且历时长久的战斗。在这场战斗之中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反对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同胞,而是数千年战争所遗留下来的伤痕。
伤口很深,但总有愈合的一天。
总有一天,我们可以让所有不了解的人明白:
我们不是怪物,我们没有恶意,不要害怕我们,我们想要的只是一个能自由表达自己的权利;
总有一天,我们足够强大到能将偏见化为求知,能将伤疤化作盔甲;
总有一天我们能通过法律让不同得到理解,让自由真正实现,让一样的爱获得一样的尊重。”
最后一句落下,余火鞠躬致谢,现场掌声如雷。而这场演讲其实才刚刚开始——
余火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内容来自现场上万名亲身经历者的分享。
第一个主动站起来的是个男士,穿着西装打着领结,大约已经工作几年了,脸上带着几分经历过事情的成熟:
“我姓严,今年二十八岁。十七岁那年发现自己只喜欢男生,二十三岁毕业那年跟家里出了柜。我妈哭了一夜,我爸让我在门外跪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他跟我说:‘从今以后我没你这个儿子。’今年是我背井离乡独自在外工作的第五年。”
体育场里有将近十几秒的沉默,然后余火带头鼓起了掌:为他的勇气,更为他这些年受得难过和委屈。
男士鞠了一躬后坐回去,从隔壁一个女生手里接过一张纸手帕擦了擦眼睛。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个男生,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脸上满是少年人独有的冲劲和蓬勃朝气:“我去年跟家里人出了柜,我妈气得到现在还不理我,我爸直接打断了三根藤条,把我打得满地嗷嗷叫。打死我也没用,打死我我也喜欢男人,还骂我变态,呸,家暴未成年的儿子才是变态。”
语气神态满不在乎,说完之后一个劲往上抬着下巴,但到底没能把眼泪拦下来。拽着袖子往脸上抹了几把,坐下去之前鼻音浓重的咕哝一句:“老子才不是变态……”
第三个站起来的是位女士,及肩短发烫着小卷,显得温柔又干练:“我想跟大家分享的其实是我母亲的故事,我母亲也是蕾丝,她那个年代思想更加封闭,被家里人发现之后,我姥爷跟两个舅舅把她在屋梁上吊了起来,半个脚掌贴地,不给吃不给喝也不许睡,吊了一天半我母亲屈服了,自此被‘纠正’过来。
我爸跟我妈认识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不在乎,他觉得我妈不喜欢男人那是没遇见好的,他魅力够大绝对能掰直。
因为这番缘故我跟我妈出柜的时候特别顺利,她坐在床头守了我半夜,红着眼睛跟我说对不起,说都是因为她才导致我也是同性恋。”
女士对准镜头,眼眶通红笑得大方自信:“妈,跟你没关系,我这个人吧就是这么长的,骨子里带出来的标新立异。谢谢你教我养我这么多年,今年过年回家我要把女朋友带给您掌掌眼,你们俩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随之站起来的也是一位女士,但直到她把波浪卷的假发摘下来,众人才发现这是个有些特殊的“她”。
“我是个性别认知障碍患者,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被困在王子身体里的公主,没有人能理解我,别人都觉得我应该冲锋陷阵舞刀弄枪,其实我只想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画着美美的妆,等候哪个王子骑马过来把我带回家当新娘。”
她把假发重新戴回去:“这样看着奇怪吗?最开始鼓起勇气当众穿女装的时候看着更奇怪,这几年有了点积蓄定时去打激素针,喉结胡子什么都逐渐消失了,看起来要正常一点,走在大街上常常有人真把我当成女孩子。等我再多赚点钱,我打算做一个彻底的变性手术。老天不小心多给了我一点东西,我给他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