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不想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他说,再等等。不是还没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吗,那就再等等。
混沌毫无衰弱的迹象,而他们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损伤了。
可惜等到退无可退,他们也没能等回来一个人。
玄恒说,我有一个办法,要不要赌一赌?
九幽阵法——施术者以自身为凭,布下结界。被困结界中的生灵会不断衰弱,直至死亡。施术者自行收回或身死,结界才会破灭。
肆说,“玄恒,我们现在打不过混沌是因为我们衰弱得太厉害了。虽然我不想说丧气话,但事实就是,如果我们不在今天战死,也不知哪天就会衰弱致死。布下九幽阵法又有何用?不待混沌衰弱致死,我们就先死了!届时结界破灭,混沌还不是要跑出来为祸天下苍生?我同意莲的意见,打!再打一次,说不定还能找到它的致命法门。”
不少人附议。
玄恒点点头,道,“可是我们有小白。”顿了顿,玄恒继续道,“我们以九幽阵法辅以小白的血阵,将混沌围困其中。如果顺利,就可以将混沌的生命不断转移给我们,同步衰弱,直至死亡。”
碧流愣了愣,问道,“小白怎么可能画得出那么大的血阵?!放光了他的血也不够啊!”
“所以,我才说赌。先让他画下一个尽可能大的法阵,我们将九幽阵法覆盖其上,催动灵力,将其扩大,直至能将混沌包揽其中。”玄恒解释道。
“那不如先弄个小的阵法试验一下?”涟月提议。
玄恒摇头,“小白布阵,最小规模尚且半径二尺。无论是小白的血,还是我们的灵力,都浪费不起。”他侧头望了望远处那还在吞天食地的庞然大物,叹息了一声道,“与其说是赌能不能成功将小白的法阵与九幽阵法融合扩大,不如说,是赌我们仅存的力量,能不能张开足够大的结界把那个怪物包进来。”
众人沉默。擎天问,“战,还是赌,我们来举手表决吧。”
表决的结果,是赌。
白风从布下血阵后因失血过多开始犯晕、发冷。玄恒抱着他给他喂自己的血,他恍惚中听见玄恒对自己说,“小白,等醒了,就回去吧。”
回去?回哪去?!说好了带我一起的呢?
“如果你还见到别的地方仍在恶战……能帮就帮一帮。但私心上讲,我希望你什么都不要再管了。”玄恒握着白风从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腕口。虽然那里看起来完好无损,可谁都知道,那里曾被撕裂过无数次。
白风从已是为了他们“死”过无数次的人了。
虽然玄恒也是。可世界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天神一族的责任并不比狂魔一族少多少。他们肩负着罪孽,死不足惜。
可白风从不是。他什么错都没有。他是被玄恒拉进来的。
如果不成,大家都是死,自然没什么好讲。可如果成了,从今往后的漫长岁月,他们将会以一种不死不活的状态被囚禁在每一处阵眼中。虽生犹死。生不如死。
如果可以,他们想放走每一个契约兽。
可是他们需要人手。
玄恒看着那个滴血画阵的成年男子,初遇时的那个奶娃娃貌似昨天才刚刚见过。那身原本雪白的衣袍沾染了褪不去的血迹,在昏黄的风沙中翻飞飘舞。
本不该是这样的。
“我想让小白走。”玄恒舔舔发干的唇,艰难开口道。
当时他以为会有人阻拦他,可是片刻的安静后,莲带头说,“好。”
“玄恒,我和曲歌去把它引过来。”涟月和曲歌走过来说。
玄恒说,“我去。麻烦你们帮我把小白送走。”
“玄恒……”白风从想要抓紧玄恒的手,可他的手是那么无力,被玄恒轻轻地抽离了。
白风从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一身玄衣在漫天黄沙中迎风猎猎。
眼前开始变得模糊,白风从想努力睁着眼睛再看那人几眼,可黑暗就那样无情地降临了……
醒来后,白风从踏遍九州,告诉大家五色鹿之血和九幽阵法的用途。他帮他们打过架、画过血阵,可他不想死,所以总是很节制——眉心的血契感应告诉他,玄恒还活着。
他知道终有一天玄恒会死去,那就让他陪玄恒同年同月同日死。
之后沧海桑田,没有了天神和狂魔这两个疯狂汲取灵气的种族,在日月的滋养下,天地间的灵气满满回复,六界生灵欣欣向荣。而那一个个封印了混沌的神魔冢,则化为了一处处秘境。
白风从没想过他还能再见到玄恒。巨大的灵压掀动着空气,那人站在轮回镜前,面若冠玉、墨发飞扬,蓦然回首,宛若几千年前初见。
他看见白风从,如夜的黑眸中突然亮起群星璀璨般的华彩。可他只是淡然而笑,抛下一句,“小白,莫要再守着我了”,便随着轮回眼凭空消失不见。
***
“喂。”温如昔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扒楞身边的白风从,“你没睡到玄恒,遗不遗憾?……别装死,我知道你没睡着。”
白风从翻过身来在微亮的夜色中望着温如昔的眼睛,“谁说我没睡到?”
温如昔瞪大眼睛,“你们俩睡过了?我怎么没看到?什么时候?”他按着白风从,睁着那只血色的瞳,“你让我再好好看一遍!”
“现在。”白风从说。
温如昔:……
“我也想摸耳朵和尾巴。”温如昔说。
“你会哭的。”白风从说。
温如昔:……
温如昔:“睡觉。”
白风从:“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