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顾老爷子之间能说什么事?这尊大佛就是在病床上闲的,没事拿他找乐子。
顾老爷子的手段在业内名声在外,外人提到他都是无一例外的“精明狠厉”四个字,老爷子的“狠厉”李唐绪没福气领略,但“精明”是亲身领教过了的。
就在刚刚陪聊的过程中,李唐绪有过几个妞泡了多少夜店酒吧有什么情史艳史都被套了个底掉,再聊下去,连信用卡密码怎么被老爷子套出来的都不知道。
李唐绪顺便还回忆了番,要不是当初顾行把自己从外企挖过来,自己也不至于沦落到三天两头加班还不涨加班费的地步。说到底,顾家这一个两个,都是惹不起的老狐狸。
还没等李唐绪苦情完,他就听见身后顾老爷子不经意地问了句顾行:“我听说你上个月跟定鸿商贸谈成了项目?”
定鸿商贸公司?这不是谢楚清家的公司吗。
李唐绪的直觉告诉他有戏看,他一扫之前悲愤,乐的坐回了原位看戏。
顾行正坐在床边翻合同,修长的双腿交叠,侧脸沉静如深潭。他闻言“嗯”了一声:“是谈了个房地产投资的项目。”
这事李唐绪有印象。
之前顾行推掉了一个酒店会议的致辞,当天和定鸿商贸谈了合同,合同还是跑到人家家里去谈的。本来推掉既定行程也没什么,关键是那次酒店会议到场的几个是老爷子的老合作人,当时致辞是李唐绪代替顾行去的,老爷子八成是记上了。
“逸丰科技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跟房地产商合作过,这是第一次啊。”顾老爷子笑意深长地感叹了句,末了又调转话头,“我还听说小谢回b市来了?”
李唐绪惊诧,小谢……老爷子居然知道谢楚清?
顾行对顾老爷子这几句话毫无所动,他翻了页合同,头也不抬:“跟定鸿商贸的合同谈的是十个点的抽成,我觉得这个数目不算小。”
言下之意,即使他去谈合同是出于私人动机,但带来的利益也足够弥补一个酒店致辞的损失。
顾行反应坦荡,丝毫没有秉公执私的心虚,这么一来,顾老爷子的话题也继续不下去了。
老爷子在心里过了遍“养大的孙子泼出去的水”,接着带着和善的笑容看向李唐绪:“小李啊,我那天听特助说,你有次还开着奔驰接送小秘书上下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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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宠物医院内,谢楚清刚结束完一只吉娃娃的术后护理,她看了眼腕表,刚整理完桌上的资料打算撤班,就被沈苑拦住了。
“清姐,今天你下完班有空吗?”
她看着对方期期艾艾的神情,停了脚步:“怎么了?”
沈苑有点不好意思:“我跟小郑商量了下,就想抽空找个时间请你吃饭。上回我前夫的事情,还得谢谢清姐你给我出主意,要不是你,我可能现在还在提心吊胆地怕被催债呢。”
“吃饭就不用了。”角落的软垫上,卷饼四仰八叉着爪子睡的正香,谢楚清过去揉了两把卷饼的脑袋,转头对沈苑开口,“小苑,今晚我有点事,还得麻烦你收留卷饼一个晚上了。”
“这个当然没问题,”自从卷饼被它原主人抛弃在医院后,就一直是清姐在养着,一般要是没什么太大的事,清姐也不会把卷饼扔给自己。沈苑想着想着觉得有些奇怪,探头多问了句,“清姐你等下去干什么啊?”
“去见个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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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谢楚清口中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正喝完小女朋友带来的汤,病房的电视里在播一场激烈的国际赛车比赛。谢楚明将电视声调大,分神看了眼病房门口,见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开门进来的谢楚清,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从惬意变成了委屈。
谢楚清靠着门将谢小少爷的一秒变脸看在眼里,挑眉道:“肝肠寸断?”
谢小少爷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谢楚清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电视:“痛不欲生?”
谢小少爷不说话了。他拿遥控器关了电视,讨好般地叫了声“姐”。
就在前一天,谢楚明打了个电话给谢楚清,声泪俱下地求她救他于水火之中。
本来谢楚明酒后飙车出了车祸、在医院躺了快一个月这事,除了谢楚清和他小女朋友外,知道的也没几个人,本来要是谁都不提,谢母也不会知道,但问题就出在谢楚明在学校消失了太久——按照谢楚明以往三天两头惹事的小霸王性子,销声匿迹一个星期就足够引人注意,更别说一个月了。
谢母昨天去参加一个市内的小型设计展,正好碰到了谢楚明的某专业课教授,两人聊了没多久,谢母才从老教授那得知,自己宝贝儿子已经一个月没在学校出现过了。
“从昨天到现在,妈已经给我打过几十个电话了,我说我逃课去旅游了她怎么都不信,怎么都要跟我视频。”谢楚明可怜兮兮地晃了晃打着石膏的手,“现在我这样,能拍什么照片给她看啊?”
谢楚清正低头看谢楚明下午刚照的拍片报告,随口回:“你就说你去埃及旅游了,当地流行扮成木乃伊吓人,你入乡随俗体验一下民风。”
“姐,我想过了,要是妈早晚都会知道我半身不遂地躺在医院里,与其提心吊胆地等,还不如在被爸打断腿前好好享受一下……”
“……”谢楚清捏捏眉心,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重点:“你就是指望我每次都能给你收拾烂摊子吧?”
谢楚明心虚地低头,心想,就算姐不帮忙,顾哥肯定也会帮自己的。
当然——这个帮的前提,必定是和他卖了自家亲姐挂钩的。
谢楚清没有一点已经被卖了的觉悟,她一字不落地看完检查报告:“照这个恢复情况,再过两个星期差不多就能取钢板了,现在可以适当做一点恢复练习,等到能拄拐的时候,再……”
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
电话是关淮打来的。
谢楚清打电话时并没有避讳谢楚明,后者刚听了一半的病例分析,眨巴着眼想把后半段也给听了,没想到谢楚清挂完电话后,足足有片刻没有开口。
谢楚清此刻正侧着坐在病床旁,从谢楚明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颜。他看着她沉默地看着已经黑屏了的手机,奇怪地问:“怎么了姐?”
他这句话问出口没有得到回应。半晌,谢楚清收了手机侧过脸来,她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顺着肩胛处流泻而下,在斑驳光线下,谢楚清的眼睫半垂,流露不出一丝情绪。
谢楚明看见她随手将报告放回了原位,淡然开口:“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