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姨忙帮他安顿好,出去了。
程尘翻下床,伸手想掏出连姨藏在柜子里盒子,无奈这五根手指完全不听指挥,剪刀石头布最多出两招,连那竖两根手指的“剪刀”都做不到,更不用说掏柜子没钥匙开盒子取纸片这种地狱级高难动作了。四周望望,再没有一张多余的字纸。
这也太“干净”了!连张广告纸都没有,这可怎么验证到底是他过目不忘,还是对那小纸片爱得太真?
四周打量一番,他决定拿实物当对照组,对着一只水墨的瓷杯,定睛看了十几秒,闭上眼,回想细节:杯子,白色,有水墨花纹,有七朵,还是八朵梅花……
不对!完全没有那有奇妙的照像的感觉。
程尘并不气馁,又拿屋里的东西一一试验,结果并不理想,无论是桌子、柜子、床,还是日用物件都只是正常地“看到”,并不能有那种照像式的记忆。似乎他并没有得到异常的天赋,难道真是对那小纸片爱得太深了?
摸摸下巴,他拧着眉毛放空眼神,无意间瞥到了床那头的病况记录卡,忽地一激灵,一闭眼,脑海中清楚地浮现了那张写了几行字的灰白色卡片:程尘,男, 15岁零3个月启灵,原书《重楼》,双主角之一,72序72,灵合度待测。
果然,有字,或者说人为记录了信息的东西,能被他以“图片”格式记录!
那么……他以前看过的,浩如烟海的书籍、电影,甚至音乐mv?
程尘坐在床沿,紧紧闭着眼,心神起处,他前世曾苦背牢记的,读过的,浏览过的,甚至不经心瞥到过,但早就忘却的……就像那或幽暗,或明亮的星辰,远远近近,疏疏密密地分布在仿佛宇宙的广袤识海之中,与他的心神相连。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他能感受到那些曾经“看过”的记忆,那怕绝大多数早就遗忘在某个记忆细胞的角落里。
只要他试着碰触或想起某个片段,那曾经看过的文字,如流光瞬间亮起,铺陈在眼前。当年妈妈给他牙牙学语用的绘本,可爱的画图和字迹纤毫可辨,连那陈年的口水渍都历历在目。
过目不忘,存了立取,这真是……要让他走上学霸之路的节奏吗?
程尘愉快地收下了这份穿越世界的馈赠。
“清醒”两个月之后,在医护帮助和他自己的不懈努力下,程尘的身体已经基本能达到正常“弱鸡”的状态,战斗力5。
对此,程尘倒不是很在意,前辈子他也不是以四肢发达取胜,靠的是智慧和装得一手好ability,这才走上人生小赢家的道路!更何况,如今四肢健全,没有残疾,有小鲜肉的样貌,还活生生年轻了二十多岁,身体状况更是以龟速在一天天好转,发展空间巨大好吗?
这样的现状,实在是上上大吉。至于这世的父母是谁……只要他们承担了该有的义务,缘浅情淡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又不是真的15岁缺爱少年,该还的,来日必定奉还,想要再多,那也就没有了。
负责程尘专案的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叔,姓左,顶着一头乱蓬蓬的油发,眼神恍惚,整天除了巡房就是趴办公室写医案,基本职责是勉强尽到,想他再多点工作热情,那就对不起。
按灵缘医护院的规章,启灵后三个月内,“新生”的孩子身体状况允许的话,就要测试灵合状况,由专案医生记录在案并报警务档案系统存录。
程尘横躺在一架科幻感十足的大仪器里,盯着那个ct机似的探测环,闪着蓝光从他脑部一圈又一圈地缓缓绕过。他略有些慌,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越跳越high。
虽然这些天只言片语地听医护们提起过,灵合度高低只是表示原书与新生体灵魂的契合度,高些大概就是表明新生儿的个性会与原书像多点,灵合度低些个性会和原书所述像少些,并不会对个性和生活带来太大的影响。
但也有护士私下悄悄说是灵合度高,人就鲜活,活人气多;灵合度越低,人就像失了“魂”,大多冷漠呆滞,要么狂躁偏执,那少的就是“人味”!
程尘清清楚楚记得上一世的点点滴滴,自信绝不是什么脑残缺魂,可是总归与这世上的人不同,万万分之一的可能,要是让他们查出什么灵魂异样来……他还是有点方的。
“魂”,是的,程尘发现这个世界与上世地球目前为止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这世上“魂”是确确实实存在,并且可测可衡量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见鬼的科学依据和手段。
至于“魂”和“原书”的关系,似乎非常密切。但没有人给他这个新来乍到此世界的“新魂”从头到脚由浅至深地好好讲讲,出于谨慎,程尘在悄悄地慢慢地推进语言学习进度的同时,也不敢过多地试探和查问。
一个15岁才醒来几个月的准智障,要是敢东问西查露出什么大破绽,在这能测“魂”检查灵合度的地方,程尘觉得他说不准会被兴奋的科学家们抽出来自地球的“灵魂”,酱酱酿酿……
“……灵合度16%,智力障碍可能性79%,测试时点未发现狂躁、抑郁、偏执倾向。”一行绿色的荧光字显现在半球状的电子屏幕上。
左医生挠挠头上的雀巢,有气无力地用手上的圆珠笔戳戳电子屏,叹了口气:“唉!灵合度16%,还好是智障可能,进步潜力很大,也不用申请强制关押了。运气不错。”
程尘眯着死鱼眼,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幸运智障”送你啊,包邮,亲!
“好的,好的,谢谢左医生,那,那这智障平时要注意啥咧?”连姨怜爱地摸摸孩子的头,追问道:“我看我们尘尘挺乖啊,学说话都挺好,现在都能喊我姨哩!”
“八哥也能叫‘你好’,海狮还会顶球呢!”左医生横了一眼智障儿童,例行公事地记下数据,又在电脑上登记报备,漫不经心地吩咐:“智力障碍就是学东西慢,理解力差,有可能以后都只有这样的程度,也有可能慢慢能赶上普通人的进度。总之,要是他发狂、咬人,你一定要及时报告,院里会有两年期的随访,有什么不对就告诉随访人员。这是为你们监护人员好,也是为他本人好。好了,签个字。”
连姨忙拿起笔,歪歪扭扭地在鉴定书的监护人一栏里写下“连喜乐”。
程尘看着她粗糙的大手,捏着细细的笔,写个名字汗都快下来了。心里清楚地明白,他的亲生父母应该是将监护权随手转移给这位照顾他的保姆了。
也好,失去的是牵绊,得到的将会是广阔天地。
第4章 买路费
因为程尘这位15岁启灵的高龄幼儿,除了智障的可能性比较大以外,并没有测出社会危害性,按照启灵这几个月来的观测结果,在灵合度测试后的第二周,灵缘监测部门开出了“准予出院”的单子。
没测出穿越者的灵魂特异,程尘大大松口气之余,也有那么丁点的失落感,说好的主角光芒万丈,一路打脸呢?
“小少爷,这边走,唉,瞧瞧,又同手同脚了吧?我就说该买那个肢体恢复训练仪,我朱大头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帮奸商哪敢骗我,要买还来得及,我让菜鱼那小子给打个七七折……”干瘦的中年男人,眼神乱飞,喋喋不休地企图让“弱智”的娃买下复健仪,嘴角都喷出了两堆白涎。
程尘只觉得耳边有只大头苍蝇不停地嗡嗡嗡,嗡嗡嗡,忽轻忽重,循环往复,核心内容只有一个——忽悠钱,忽悠一个“傻孩子”的钱!
这么没节操的事,这人确实干得出来,而且毫无心理负担。毕竟这是个第一次见面就能骗“傻孩子”零花钱的家伙。
这家伙是几天前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偷偷摸摸溜进病房,笑得跟朵老菊花干似的,见到程尘的第一句话就是:“哟哟!这是程……程小少爷吧?我是你连姨的男人,小朋友有没有零花钱啊?朱叔叔帮你买好吃的,好不好啊?”
结果正好撞上洗衣服回来的连姨,让她连推带搡地弄出去了。打那以后,朱大头隔三岔五地会溜进病房来和程尘交流,上上数学课、常识课,比如一根棒棒糖要换五百元,小朋友自己不能私藏钱钱,要给大人保管,12345,钱钱在哪里……
程尘在院里住得都快无聊得发毛,有这么个有趣的家伙上门送关爱,送知识,他也很开心啊!尤其是每次忽悠大叔都会被他萌萌地坑,让连姨揪着耳朵踹出门,真是让朕龙心大悦,喜闻乐见。
嗯,说起来,换了个年轻的壳子,似乎连心态都年轻了很多啊!
“闭嘴吧,田鸡箩子倒翻都没你闹腾。快扶着尘尘,没得摔了!”连姨没好气地吼。乡下人管青蛙叫田鸡,但程尘深深觉得朱大叔的战斗力比那吃虫子的小青蛙强多了。
朱大头虽然十句话里有七句吹牛三句骗,脾气倒挺好,也不争,屁颠颠地扶着“金主”往外走:“行行,我来扶,小少爷左脚迈,右脚可别踩着自己,哎!对啰!上车,咱回家去啰!”
出租车一路往南,的哥挺能聊,和朱大头一唱一和,从国际形势聊到菜价小贵,从灵缘历史谈至启灵格局,那个口沫横飞,意兴风发。听得程尘也是乐呵呵地不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