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她仍旧在意,在意她那不堪的身世。
盛微语低头盯着自己那只快肿成猪蹄的右脚发呆,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过于安静的气氛。
“还很疼?”
易言忽然出声。
“啊?”盛微语下意识抬头,慢半拍地从茫然中缓过神,“不、不疼了。”
对上易言的视线,她又反射性地说实话,“其实还有点。”
比昨晚上好点儿,但疼痛却是持续的,疼了一晚上,她竟然也有些适应了。
盛微语笑了笑,“只是小打小伤,以前更重的伤都……”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顿住,脸色微微发白,她僵硬地扯着嘴角,生涩地转移话题,尽可能远离那个禁区,“对了,你怎么去了周霖霖的生日宴?”
易言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竟没戳破她着急转移话题的意图,反而顺着她的话,去聊其他的,“家母和周太太有些交情。”
盛微语哦了一声,心想这圈子真小,兜来转去的,还是这么些人,只是让她惊讶的是,易言竟然也是这圈子里的人。
她记得高中时候,易言是独居在一个单身公寓,条件不差,但也说不上豪华,不像是一个富少爷会住的地方,而他素来低调沉稳,和她这些年见识到的富少爷大相径庭。
不说路栩汤煜这几个圈子里熟知的熊孩子代表,就连少年老成的周霖霖,骨子里也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傲气,硬要说是什么样的傲气,大概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从小挥金如土养出来的,有钱人的傲气,隐隐地让她这种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穷逼感到身心不适。
然而易言身上却没有这种感觉,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一如既往地低调,从不张扬。
易言回答了之后,盛微语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没再开口说话。
客厅里再次陷入安静。
易言静静地看着她,停留在她认真思考的侧脸上的目光,在不经意中褪了几分淡漠,眼里神色多了分柔和。
这时,盛微语忽然扭头过来,“我们今天中午吃——”
撞见男人过于柔和的目光,盛微语当即愣住,一时都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话。
她愣了许久,呆滞地眨了下眼,“易言,你刚刚看我的眼神……”
易言轻咳一声,微偏过头,移开视线,故作淡定,“什么眼神?”
“和我看大侠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
易言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无力感,就像上课时给学生暗示考试重点,想让学生知道又不想让学生知道得太多,学生也特别“给力”地把他的暗示理解岔了,把重点划在了另一页的无力感。
这位学生现在还对着他一脸幽怨,“前阵子装不认识我就算了,现在又把我当闹腾的宠物狗,你对我也太随意了点。”
“……没把你当狗。”
盛微语哼哼两声,明显是不信他,也不服气。
易言看着她,“你过来。”
盛微语没反应过来,“什么?”
易言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下,手指屈了屈,重复一遍,“过来。”
盛微语不懂他要做什么,茫然地依言挪过去,坐到了他身边,“怎……”
想问的话被男人的动作封锁在口中。
男人抬手搭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两下,举止间动作极尽轻柔。
盛微语只觉自己此刻仿佛置身在一个幻境之中,空气里弥漫是她凭空捏出的男人的温柔。她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而小心翼翼,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打破了这易碎的幻境。
易言垂眼望着她,唇角轻勾,“现在才是。”
盛微语:“?”
盛微语:“……”
终于反应过来他刚刚反常举动的含义,盛微语怒了,“啪”地打下他搭在自己头上的手,为自己方才的感动而感到羞耻,恼羞成怒地叫他,“易言!”
易言心情颇好,应了一声,“叫我什么事?”
他顿了一下,偏头看向盛微语,唇角带笑,“狗剩。”
“……”你才狗剩!
盛微语瞪着他,咬牙切齿,“不要以为伤患不会打架!”
她把牙齿磨得咯咯响,忽地脑子里灵光一闪,二话不说,她伸出手去,想去捏住易言的脸。
然而对方却是眼疾手快,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盛微语哪能就这么放弃,挣扎着要去碰他的脸,易言本能地往后退,她就越往前靠,僵持了一会儿,她整个人上半身都快压在了易言身上。
等她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却抽不回手了。
手腕被男人牢牢抓住,被他带着去撑在他脖子的两侧。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安静。
心里那方松软的土壤,有什么东西缓缓地耸动,痒痒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