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上。
司机听见后座上的一大一小对话如下。
“小衡,棒棒糖好不好吃?”
“好吃。”
“今天阿姨要去参加一个活动,需要小衡帮个小忙,然后就有牛排吃了哟。”
“是要让我去帮你骗钱吗?”
“不是……”
“阿姨,我不做出卖色相的事。”
“……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
“xxtv的骗术大揭秘。”
喂喂,到底是谁给他看这种电视的。
“小衡乖,等会不叫我阿姨,叫我‘妈妈’,好不好?”
“可是,阿姨是阿姨,妈妈是妈妈。”
“阿姨在今天暂时扮演一下你妈妈,假装的哟。”
“阿姨,我那天在东成百货看见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机器人呐。”
你摆明了这是红果果的敲诈!这孩子到底随谁?!
“等会阿姨就给你买。”憋屈的某人。
“我现在觉得阿姨有点像妈妈了。”
“……”臭小鬼!
“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咖啡厅,那里还有一个叔叔。”
“噢,那我是在阿姨和叔叔开始活动之前,还是之后叫‘妈妈’?”
“……”韩单顶着司机复杂的目光满头黑线言语不能。
服务生推开包间门的一瞬,韩单有一种错觉。桌边那个用修长胳膊撑着脑袋的男子侧影,在柔和的灯光下,与杜松如此相似。
或许是因为自己与他相处的画面大多都只能看见侧影。所以在明知无望的那些被称为“以后”的时光里,总是不断的捕捉到那么多的似曾相识。
男子转过脸来。
于是,心跳不觉漏了一拍,却在他看向自己的那一刻突然收紧。刚刚充满温情的回忆画面被硬生生的打破,甚至是在脑袋里浮现出的,那些用来形容男子外貌的褒义词也被人为地压了下去。
他们太不同。
如果杜松是温和的流水,那么这个男子就像是露出尖锐的冰川。
他的眸子很黑,像是让人失去方向的浓重夜色。
在公司里时常可以看见这样的眼神。它们是锋利而冷漠的,仿若能刺破一切表象看透你的薄弱;它们是倨傲而桀骜的,包含着居高临下的气势将一切握在掌中;他们是精明而冷静的,拥有着算尽机关追求利益的本能。他们属于被称为精英的那一类人。
对于韩单来说,这样的眼神太过危险,让她不自觉的想要远离。
既然如此,速战速决。
她从身后拖出那只嘴巴里塞着棒棒糖的小家伙,挤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向男子颔首道:“你好。”
男子淡淡地望着她,并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完全没有请她坐下的意思。
什么“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什么“人精明,样子也不错”,明明就是个连基本礼貌都不懂得自大狂,而且,对待女士的这种态度,完全就不像个绅士。她腹诽。
“我叫韩单。”她开门见山,“请问先生贵姓?”
沉默了好一会,只见那人答道:“沈。”
“我不知道介绍人之前跟沈先生说了什么,但既然今天来相亲,咳,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我的真实情况还是要和您说清楚。”韩单眯着眼,清了清喉咙,“这是我儿子,小衡。”说罢一把拉过那个正要对桌上蝴蝶兰盆栽下毒手的白胖小子,抖了抖:“小衡,叫叔叔。”
“哼。”那小子咕噜噜冲男子翻个白眼,一派骄横跋扈的架势,配合的天衣无缝。
“年轻的时候一时冲动,婚未成却添了个孩子。我相亲了许多次都不成,主要是顾及到小衡的幸福,想替他寻个好父亲。”她假作哀伤乘热打铁,“这孩子被我娇惯坏了,总是和人处不好关系。”
未婚妈妈外加一个难缠的小鬼,我就不信你不落荒而逃。韩单心中暗笑。
他的目光从毛头小子移回她身上,停顿片刻。脸上似乎浮上一点笑意,他环臂向后靠在沙发背上,语速缓慢地问:“所以?”
“沈先生难道不介意?”看见对方完全不动声色的表现,她心中不由充满恶作剧失败的挫败感。
男子淡笑,正要开口,却听敲门声响起,服务生推开门道,“先生,您的客人。”
一位身材高挑的长发美女走了进来,红色的细长高跟踏在木地板上,噔噔作响。
韩单侧脸看去,不由一惊。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薇薇安。”
女子看见她,脸上也是一僵,疑惑地望向坐在对面的男子,随即换上笑脸道:“沈总,看来我来早了。”接着转向她,“韩单,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韩单一看见这个外号“周扒皮”的行政主管周维安就浑身紧张,急忙敷衍。
她很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