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物业打完电话,艾萌萌寻思着要找个空的玻璃瓶子,最好是那种有严密塞子的。
九十年代的家庭中,这样的瓶子很多,可如今就不好找了……想来想去,也只有她油画用的松节油瓶子还能一用。
她小心洗净瓶子,又试了试塞子的严密度,才把热水倒进去,又用棉布裹紧——今晚只能拿这个给何欢晨保暖用了,地暖并不是一个电话就能及时解决的。
这么忙下来,已经十点多了,何欢晨斜卧在软枕上,嘴巴微微张开着,呼吸匀称,已经睡着了。
艾萌萌从他手里抽出那本书,拿在眼前看看,鼻头一酸,差点落泪了。
这哪里是书,就是一块块的点字板组成的,上面都是用触摸来感知的凸字。
他是已经接受看不到光明的认知了?
这想法让她心里又痛又憋闷的慌,慌乱的拿开那书,把‘保温瓶’小心塞进他被子里,又拢好。
睡梦中,何欢晨的面孔一如既往的平静恬然,撇去蒙着的双眼,他下巴光洁干净、短发精干帅气,全无半点颓然模样。
他太过平静,她越发坐如针毡,汹涌澎湃。
她看了他许久,腿早发麻了,站起来的时候才感觉到。
关掉大灯,还是留了一盏壁灯。
退出房间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瞧了瞧,他安静的睡颜沉在淡淡的光晕里,亦真亦幻。
她小心翼翼的关门,像是不忍触碎这如梦的意境。
半夜,艾萌萌被一阵细微的吵杂惊醒。
她睡眠一向好,只是隔壁屋里有他,心里就装了事,睡的并不踏实。
连头发都来不及拢拢,就蹑手蹑脚的往外冲,刚开门,就见月光下的人影回头,因为门响而怔了一怔。
“萌萌?”
何欢晨低低的问,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此时他双臂微张开,似乎在摩挲着什么,站在沙发后面,正在为找不到方向而苦恼。
“你要干嘛?”
艾萌萌本来是被吓了一跳,睡梦惺忪中看到这一幕,要不是知道他失明了,还会以为他是在梦游。
何欢晨垂下头,下巴又倔强般的撇过去,闷哼般的喃喃出:“解决个人问题。”
自从艾萌萌见了何欢晨,就隐约感觉他跟变了个人似的,沉静如水,说话也是有问就答,既不争辩,也不含有怨气,更不会对她争锋相对;那么个高深莫测的样子,偏偏看在她眼里是披着大灰狼皮的可怜大兔子。
她慢慢走过去,捏了他衣袖,拉着去卫生间,拉出他一手探在马桶上,示意位置,然后出去等着了。
半天也不见人出来,兴许是大号,她也不急,慢慢等着,又暗自思忖着一些杂事。
再半天……人还没出来,心里就有些纳闷了,扭过头去,从玻璃门上倒影着何欢晨站立的身影,艾萌萌惊了一跳,想也不想就问:“怎么了,还没完?”
那个模糊的背影动了一动,头部上仰,然后就有低涩的声音传出来,像是年久维修的阴潮老屋里的漏水声音,沙沙哑哑、破破碎碎:“……出不来。”
她赶紧推门进去,身子转在何欢晨身前就低下头去,直挺挺的红肿粗大蓦地撞进视线,顶端挂着一点晶莹,就是不肯吐出半点尿水,何欢晨保持着双腿叉开、腰板直挺的恒古姿势,脸色发红,腮帮子咬得紧绷,像是承受着艰难。
她半点邪念都无,急的没了主张:“那天到底撞到哪里了,除了脑袋,是不是……”
何欢晨沉了一口气,蓦地抬指竖在嘴上:“嘘——”
这丫头有歪念——竟然以为自己会撞到此时昂扬勃发的命根子,当真是着急忙慌了。
艾萌萌赶紧不说话了,却见他伸出手臂环向自己脑后,手掌覆在她眼睛上,然后耳边又是一声低低的“嘘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