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浴室，开启花洒，让温热的洗澡水淋湿全身。

大约过了两分钟的样子，史蒂夫正在搓洗头发上的泡沫，那只是一种感觉，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军人的敏锐。其实花洒的声音很吵，但他就是听到了，或者说，感觉到了有人打开门，并走进了他的房子。

这种感觉并不太好，史蒂夫警惕地将听觉集中到浴室外面，他没有关水，而是扯过一张干毛巾擦掉脸上的水渍，接着套上一条短裤。史蒂夫悄无声息地拉开浴室门，他从门缝中挤了出去，然后轻手轻脚地拐进了卧室，他拿起靠在床头柜上的盾牌，随手抓了一件衬衫披在身上，没有来得及扣。

当他接近客厅的时候，史蒂夫感到背后的肌肉已经完全绷紧了，他留意到自己正在以一种作战时的方式贴着墙行动，他已经在计算该用哪个角度扔出盾牌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当他看清客厅的人影时，史蒂夫松了一口气，他靠在墙边，轻轻地敲了敲，提醒擅入者他就在这儿。

“我记得我有锁门。”史蒂夫将盾牌放到地上，一边扣着衬衫衣扣，一边往前走，“你是怎么进来的？”史蒂夫头发上的水珠滴进了他的眼睛，男人这才意识到他不但没有擦头发，连鞋都没穿。

“我有敲门，但你没有反应。”马灵珑道，她没有为自己的擅自闯入而有半点的歉意。

反倒史蒂夫却觉得湿漉漉地有点失礼：“抱歉，我在……”

“洗澡，我现在知道了。”马灵珑说。

史蒂夫回到房间，快速地擦干了身体，吹了头发，然后换了一套整洁的衬衫与牛仔裤再次出现到客厅。政府提供的房间面积算不上宽敞，但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却也足够大了，比起大多数没有背景的退伍老兵，至少政府没有亏待他。

“你喝什么，咖啡还是橙汁？”对于马灵珑的不请自来，史蒂夫没有不悦，现在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并想起他们之间在梦里的合作，自然不会对她有敌意。

“任何人，你都会这么做吗，或者，你认为就算关闭宇宙魔方的传送门，斯塔克也不会被困在虫洞里太久？”马灵珑顿了一下，“啤酒，谢谢。”

史蒂夫打开冰箱的手停了一秒，然后说：“没有啤酒，我不喝酒。”

“咖啡吧。”马灵珑道。

史蒂夫知道马灵珑是来兴师问罪的，他不指望女孩儿还愿意继续履行她的承诺，史蒂夫心想，他已经做好花笔大钱请她帮忙找人。

“我记得你是要加糖的？”史蒂夫道，

他很明白，自己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他就明白那是一个不能称之为“对”的决定，但他没有办法。在史蒂夫周围的奇瑞塔人越来越多，无论是他还是其他队友早已呈现出疲态，他们坚持不了多久，敌人的火力太过凶猛，每一个人都身负重伤，那些平民更是苦不堪言。

但是，这对斯塔克不公平，史蒂夫在他托着核弹义无反顾冲进虫洞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在战争中目睹过不止一次为了替队友拖延时间，战士自我牺牲换来的胜利，但斯塔克，就像他自己强调的，他是科学家，他总是有办法避免牺牲自己也能取得胜利，至少他看到的资料是这样描述的。

而在那之前，史蒂夫甚至说他根本不是英雄，也不懂什么叫自我牺牲。

虽然斯塔克也以“你是个人造偶像”这样尖锐的词汇羞辱他。

但这不一样，口头上的痛快与实际所表现的不能混为一谈，史蒂夫事后才知道核弹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它足以摧毁整个纽约乃至周边的临近城市，死亡人数更不必提，斯塔克完全可以在那之前飞到足够安全的地方，带着马灵珑一起，如果，他真是自己一直误会的那样极度自私且唯我独尊。

史蒂夫在发现他对斯塔克的理解出现严重偏差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被斯塔克的讥讽和爱出风头的自大表现蒙蔽了双眼，史蒂夫甚至完全没有考虑到斯塔克冲进地球之外的空间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他会死，会遭遇任何无法预见到的危险。

史蒂夫并不提倡自我牺牲，那是没办法之下的无奈。

如果他足够了解斯塔克，或者，他对他一开始没有偏见，史蒂夫肯定会在他拖着核弹的时候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是否需要配合。也许斯塔克不一定会告诉队友他的那身盔甲已经没有了电量，但至少，史蒂夫能够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听出点什么，他会让同样可以飞上天的托尔替他做掩护，当时托尔就在他身边，然而他什么也没做。

甚至命令关闭传送门。

他差点害死了他。

“我很抱歉。”史蒂夫将咖啡端到马灵珑的面前，“斯塔克现在，怎么样？”

马灵珑突然发现霍华德不在，不是没在史蒂夫身边，而是不在这个屋子。

显然很不寻常。

“很好。”马灵珑说，“他没有告诉我关于你决定关闭传送门的事，他可能，还不知道，当然，他也不会在乎。”

史蒂夫道：“我真的非常抱歉。”他不会找任何理由来掩盖这次的错误，是他对斯塔克的偏见差点酿成不可挽回的事故。史蒂夫很高兴斯塔克还能活着，他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斯塔克相处，当然最好不是在战斗当中，让他能够公正地对待他，“我愿意跟他道歉。”

“你还没有回答我，史蒂夫.罗杰斯。”马灵珑平静地说，似乎没有想要责怪他的意思，“任何人，你都会做出那个决定吗，如果是詹姆斯.巴恩斯，你也同样毫不犹豫？”

史蒂夫没有立刻回答，这种问题他同样问过自己，那个时候托着核弹的如果是巴基，或者类似的场景，也要他做出选择时，他是否也能如此大义凛然？答案是否定的，史蒂夫很清楚，并不是说他会以牺牲其他队友或者无辜人的性命为代价，只要保住巴基，他会更慎重，他会考虑如果巴基做这件事是否需要协助，尽可能减少或是不要有牺牲。

这才是史蒂夫自责的根本原因。

“我知道了。”马灵珑说，她站了起来，那一瞬间史蒂夫还以为女孩儿会径直离开。

马灵珑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险，尽管从洛基和小天狼星嘴里说出来的重点更偏向于史蒂夫枉顾队友，只为完成任务的恶劣。当然，女孩儿不了解史蒂夫，所以不知道他是不是这样的人，但至少，在那个时候，他下令关闭传送门是正确的指令。

不过，马灵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许史蒂夫是一位军事天才，大家在战场上自然而然听从他的调遣，但马灵珑不能原谅史蒂夫的决定，不管对错。

“我会遵守我对你的承诺。”她说，不带任何表情的，“但我不会亲自带你去找人，因为我不想再见到你或是跟你有任何联系，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会把詹姆斯.巴恩斯的残灵带到你的面前，有他在，你可以轻易地找到你想要的。”

史蒂夫稍微皱起了眉头，接着又舒展开，他看着马灵珑，表情复杂地说：“你是指，巴基的灵魂，你会让我见到他的灵魂？”

“不是灵魂，是残灵，当然如果灵魂能够让你理解，就随便。”这不是一个好主意，甚至可以算是馊主意，马灵珑居然打算召唤70年前死人的残灵，这表示她得跟死神做交易才能得到巴基残存的灵魂碎片，“我要你的三年阳寿。”

“你要什么？”史蒂夫看着她。

“你的寿命。”马灵珑换了一种说法，“用你的三年寿命，换取詹姆斯.巴恩斯的灵魂，一旦你找到你想要的，他会自动消失，你将少活三年，这么说，够清楚吗。”正常的交易不是这样，马灵珑应该亲自带着史蒂夫前往西伯利亚的雪域高原，但她不愿意在对面这个男人身上花多余的时间，她甚至立刻就想走掉。

以及，她本该使用自己的寿命，但她不想为史蒂夫付出代价。

“我要怎么做？”史蒂夫没有犹豫，“还是我其实什么不做也可以，一切都由你来掌握？”

“我不是在开玩笑。”马灵珑说。

“我现在的样子像在说笑？”史蒂夫不介意用自己的命换一次与巴基重复的机会，尽管他对于这种荒唐的说法抱有怀疑的态度。

但他想见巴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够像巴基那样与自己分享回忆，也没有人听得懂史蒂夫的笑话。当身边的人突然发笑时，他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而笑。没有谁跟史蒂夫站在一起时只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并肩作战，在这个时代，神盾局也好，复仇者联盟也好，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哪怕同处于一个战场的时候。

马灵珑拿了史蒂夫一滴血，然后是巴基的随身物品（士兵吊牌），道具准备齐全之后，马灵珑开始进行招魂仪式。史蒂夫待在另外的房间忐忑的等待，他思考着待会儿见到巴基应该跟他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