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中,连日来郭旭都忙着安抚百姓,整顿兵马。虽然攻下了应天府,但整个军中的士气却并不高。郭旭当然知道原因,因为这次攻应天府死伤惨重。五万大军雄赳赳而来,本以为势如破竹,却不料遭遇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阵亡七千多人,一万四五千人受伤。作战部队的伤亡超过了半数。
倘若不是马斌拼死夺下南门,骑兵突袭攻入城中,这次攻城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所以,这其实算不上是一场胜利,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拿下应天府,而教匪匪首居然还在眼皮底下溜了,这岂能算得上是胜利?关键是对方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的教匪罢了,又非什么精兵强将,这种结果自然很多人都不能接受。
郭旭自己也情绪不高,虽然拿下了应天府,但这几日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笑容来。他知道自己这一次会让很多人失望了,事实上他自己对自己的表现也是很失望的。他知道此次平教匪对自己意义重大,可一手好牌被自己打成了这般糜烂的局面,他心里也是焦躁而且愤怒的。
在城破之后,郭旭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向朝廷报捷。整个上奏的奏折中只是平淡的叙述了攻下应天府的过程,甚至连海东青的逃遁也没有隐瞒。郭旭甚至在奏折里做了检讨,明确表示自己犯了轻敌之过,导致攻城不力,伤亡惨重。他请求朝廷给予自己处罚,他愿意罚俸一年,并愿意出资替朝廷抚恤部分阵亡官兵的家属。
郭旭明白,他要保持低调和谦逊,这时候倘若自吹自擂,怕是会招致父皇极大的反感和朝臣们的攻讦。因为自己干的太不漂亮了。五万禁军在自己手里居然成了一群废物,这一定已经让父皇失望而且愤怒了。再要是把这场战事当成是功劳,怕是会适得其反。
傍晚时分,正在城中巡视的郭旭接到了消息。京城来了旨意,传旨之人已经到了应天府衙门自己的住处。郭旭忙赶回府衙之中,一进府衙大堂,他便惊讶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大堂之上。
“外祖父?您怎么来了?这么远的路……怎能劳动你前来?”郭旭又惊又喜的叫道。
堂上坐着的正是头发花白,面色清隽疲惫的吕中天。从京城到应天府迢迢七百多里的路程,以吕中天年过花甲的身子,舟车劳顿赶来这里,确实是一种折磨。他也确实很疲惫,不过谨慎却很好。
“呵呵呵,是老夫主动请缨前来传旨的。并不是皇上不体恤老臣。淮王攻克应天府这样的大捷,我来宣旨嘉奖也没什么不妥。”吕中天的脸上荡漾起笑意来,看着郭旭的眼神很是亲切。
郭旭脸上发烫,他觉得外祖父说的是反话,低声叹道:“惭愧的很,郭旭辜负皇上和朝廷的期待了,辜负了外祖父的期待和教诲了。”
吕中天缓缓摇头,沉声道:“切不可妄自菲薄。先接旨吧,其他的话咱们回头再叙。”
郭旭忙整顿衣冠接旨。吕中天站在堂上宣读了郭冲的圣旨。出乎郭旭意料的是,那真的是嘉奖圣旨。父皇在圣旨之中居然没有丝毫的责怪,对应天府之战郭旭率禁军死战的精神大加颂扬。说郭旭在死局之中能盘活,能视死如归绝不放弃,即便遭遇挫折也不屈不挠的精神值得赞赏。说应天府被成功夺取,意味着剿灭青教教匪已经过了最艰难的时刻。这是一个转折点。圣旨勉励全军将士和郭旭再接再厉,早日荡平教匪,完成平叛大事。
圣旨通篇没有半点的责罚之词,没有丝毫的埋怨和失望之情。对于死伤惨重和教匪的逃脱不置一词,不责一言。这让郭旭既惊又喜,同时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旨吧。还愣着作甚?”吕中天笑着对呆呆跪在下边的郭旭道。
郭旭忙高呼万岁,接了圣旨。
“我这老胳膊老腿确实经不起折腾了,这一路前来浑身都像散了架一般。郭旭啊,我也不去馆驿住下了,我就住在你这里吧。不知道你有没有给老夫住的地方呢。”吕中天锤着腰笑道。
“请外祖去内堂歇息,外孙的屋子一会腾出来便是,今晚便请外祖父将就一晚。孩儿有好多话要跟外祖父说呢。”郭旭忙道。
“好好,你也不用搬出去,晚上在屋子里打个地铺,咱们爷孙两个说说话。你有话对我说,我也有话对你说呢。”吕中天抚须笑道。
郭旭微笑点头,上前去扶着吕中天胳膊将他搀扶起来,吕中天搭着郭旭的肩头,两人朝后堂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