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铮从监狱离开之前刚换的新衣服,没带纸巾,看着弟弟额上细细的汗珠,干脆伸手用衣袖轻轻抹去,低声教训他:“这么热的天,怎么在外面等?生病了怎么办?”
苏断被擦的半阖着眼,小声说:“只是等了一小会儿而已。”
怎么哥哥和秦知都觉得他随随便便就会生病?虽然他体质是弱了点,可现在都秋天了,他也不至于在外面站一会儿就晕倒……吧?
苏铮说:“那也不行。”然后把擦干净的弟弟放开。
苏断也只能很乖地:“哦。”
给苏断擦完汗后,苏铮将染了汗的袖口挽起来,不让汗液蹭到苏断身上,然后才牵起他的手,说:“别站在这里了,热,跟哥哥一起去和秦先生说两句话。”
苏断点点头,这下他终于能顺理成章地扭过头去看秦知。
秦知还是站在刚才的地方没动,撑着那把深蓝色的伞,繁茂树荫落在伞面上染出斑驳晃动的痕迹,他和伞下的秦知视线相对,秦知朝着他浅浅地笑了一下。
秦知没有生他的气,苏断却一瞬间感到更愧疚了。
苏铮牵着他,气定神闲地走到秦知面前。
“秦先生,多谢你这段时间对苏氏和我们兄弟俩的帮助。”苏铮态度谦和的说,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尤其加重了“兄弟俩”这个词的读音。
秦知却没有接话,只是把伞往他这边递了递,低声说:“太热了,苏先生先帮断断撑一下伞吧。”
断断?!!!
这种亲密的称呼什么时候也是秦知能叫的了?!
苏铮只感觉眼前一股黑雾涌出,面前的秦知变得形容丑陋并且猥琐,让他十分想一榔头挥下去一了百了!
但是秦知说得对,为了弟弟的身体着想,苏铮磨了磨后槽牙,还是伸手把伞柄接了过来,然后稳稳地罩在了苏断头上。
秦知这才收回手笑了笑,比苏铮态度更谦和的说:“苏先生不必客气,当年苏家对我的帮助很大,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所以——就连拐带我弟弟也是应该的吗?
听到这一番似乎意有所指的话,苏铮差点气得把一口银牙咬碎,他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才保持住脸上的笑容没有裂成碎片,说:“秦先生真是讲义气。”
至于是在真的夸秦知还是在讽刺他,可能只有正在谈话的两个人心知肚明了。
苏断仰着脑袋,看看对面的秦知,又看看旁边的哥哥。
虽然他们两个脸上都是带着笑的,讨论的话题也十分正常和谐,但苏断还是感觉气氛有点儿说不出的怪,让他不敢开口,只好左看看,再右看看。
秦知比苏铮更真诚地说:“苏先生也是个好人。”
苏铮:“……”
看来,秦知的脸皮比他想象的还要厚很多。
懒得再和秦知废话下去,苏铮攥着自己弟弟的手收紧了一些,直截了当地开口道:“那我和断断就先回家了,今日家里繁忙就不邀请秦先生去做客,改日再去登门道谢,再见。”
苏铮说着朝身后挥了挥手,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驶了过来,车门缓缓打开。
眼看着小猎物马上要被家长叼回去,秦知忍不住呼吸一滞。
可弟弟跟着哥哥回家天经地义,他并没有什么立场阻止苏铮把苏断带回去。
于是也只好保持微笑,垂下眼看着秦知:“那苏先生再见,断断再见。”
回家?再见?
苏断眨眨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人都被苏铮塞到了后驾驶座里,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第二次把秦知一个人扔在了那里,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有说。
苏断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心中因为见到哥哥的喜悦被冲淡了一些,涌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涩意。
他将头探出车窗外想要看看秦知,但眼角刚扫到一个黑色的影子,苏铮就扶着他的头轻柔却坚定地把他捞了回来。
“断断乖,别把头探出去,太危险了。”苏铮说着把苏断那边的窗户关上。
苏断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苏铮摸摸他的头,跟他说:“断断先休息一会儿,到家还要一段时间。”
苏断点点头,视线下垂,看到了被苏铮扔在脚旁的那把伞,简单的深蓝格子花纹,像一朵半开的花一样仰面倒在那里。
苏断弯腰把伞捡起来,用捆扎带将它仔仔细细地收好,然后放到了前面座椅上的小袋子里。
看到弟弟去捡伞,苏铮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竟然忘了把伞还给秦知。
看着苏断认真的动作,他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
既然能主事的苏铮回来了,苏断就不用勉强自己去苏氏上班了,秦知也不用再以助理的身份偷偷帮苏断处理事务,只要把手里的工作都交接给苏铮,就没什么事了。
交接是很麻烦的,不过主要是秦知和苏铮在忙,苏断本来就没有上手公司的事务,现在当然也没有他什么事,整天就在家歇着。
于是苏断的生活又回到了苏铮入狱前那种闲适到甚至有点儿无聊的地步。
过了一段在家里和公司来回跑的生活,忽然间没有任何事需要他干,苏断反倒感觉有些不适应了,尤其是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秦知,他心中总觉得有哪里塌陷了一块,空落落的。
虽然他已经决定了不能答应当秦知的伴侣,但自从那天秦知亲了他之后,对于秦知的亲昵,苏断总是下不了决心拒绝。
他不知道自己对秦知的感觉究竟是不是喜欢,因为除了那次被秦知亲的开花了之外,他对秦知好像也没有什么激烈的感觉,但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面,就感觉胸腔里顿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