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温酒,与那些身外之物不一样。
那是他在这万丈红尘,唯一所求。
桀骜无双的少年敛去一身骄傲,小心翼翼守着的心上人,珍之重之,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谢珩纵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力,在她面前,也只敢奢求一场无关人间风月的长相守。
谢老夫人又急又悲,“她说要养你,她待你好,不过是兄妹之谊,与男女情爱没有半点干系。”
谢珩不语。
他是极孝顺的人,这么多年从来没和谢老夫人红过脸,家里几个小的偶尔闹起来都是他在管教,到了他这里。
谢老夫人反倒有些没法子了,拿着案上的婚书,抖开了递到少年眼前,“你自己看看,这是你给小五阿酒亲手写下的婚书,当初是你自己立的婚书!你一句后悔了,就想当做什么不曾发生过?你忘了你父母阿娘怎么教你的?你忘了谢珩这个珩字是怎么来的?!”
堂外大雨催花落,竹枝柏树被狂风吹得簌簌作响。
谢老夫人的嗓音在风雨里越发凌厉,“我同你父亲阿娘,从没想过要强求你当什么君子,那种为了名声打碎了牙往里自己肚子吞的蠢事谁喜欢谁去!可兄弟相争、兄弟相争的门庭还有哪个屹立不倒?千千万万个前车之鉴,你见得还少吗?”
谢珩面上血色全无,老祖母把那张婚书递到他面前,逼着他字字句句都看完。
他心神俱裂,避都避不开,目光划过红贴尾角。
却发现那里俨然写着——谢珩。
谢家这一辈的公子,名里全带了王字旁,几人之间,只差了半个字。
谢珩素来落笔随意,字迹又龙飞凤舞,旁人都没看出哪里不对。
他脑海里闪过那日立婚书时的场景,当时匆忙,他顺手写下的,竟是自己的名字,思绪一片混沌。
谢珩几乎欣喜若狂,眸子聚起星星点点的光华,“祖母,这婚书上写的……是我。”
谢老夫人愣住了,收回婚书仔仔细细的看到最后,上面写的真的是谢珩。
老祖母跌坐在太师椅上,许久,才缓过来,哑声问他,“那又有什么用?谁不知道阿酒是谢家未过门的五少夫人?你这个做长兄的,若娶了弟弟的未婚妻,让小五如何自处?将来史书上该如何诟病你?”
谢老夫人老泪纵横,“若你只是我家谢家的公子也就罢了,可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的是谁的血!你来帝京城是为了什么?”
“孙儿用不敢忘!可……”谢珩一掀衣袍,屈膝跪在老祖母面前,“阿酒的清白,是我毁的,除非我死,绝不会让她嫁于旁人!”
“孽障!”谢老夫人闻言,气得浑身发颤,抓起案上的佛珠手钏就砸在了少年脸上。
手绳断裂,佛珠落了满地,滚过谢珩身侧,缭乱了一地的烛火。
他抬头,眸色幽暗而坚定,“阿酒,只有我能娶。”
“你莫不是疯了?若阿酒知道此事,怕是杀了你都不足以解恨,你还要娶她……”谢老夫人气急攻心,险些往后倒去,谢珩连忙起身去扶。
“你给我滚出去!”谢老夫人却一把推开他,厉声喝道:“毁人清白,夺兄弟妻,如此厚颜无耻,怎配做我谢家人?滚出去!”
外头的嬷嬷听到这几乎要掀开屋顶的动静,连忙进来扶着谢老夫人,连忙倒水又拿药。
其中一个劝谢珩,“大公子先回吧,老夫人这身子实在气不得。”
“祖母保重身子。”谢珩低声说道,退到了门外。
堂前风雨飘摇,传来砰的一声,房门紧闭。
瓢盆大雨下个不停,少年一言不发的跪在老祖母门前。
什么骂名美名身后名,他都不在乎。
他只想,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