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对，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很清楚纳兰冰心是畏惧自己的，可他却一直自欺欺人，误以为当年替他报警的那个女孩是纳兰冰心，而一直安慰自己，纳兰冰心对自己的惧怕是因为无法忘记当年所看到的那一幕……
可是。
他蠕了蠕唇苍白的唇，无力地望着她，“我一直爱的人，都是你。”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名字她的人，就像一道烙印，早就刻入了他的心里。只是现在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再信他了。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医院她打掉他的孩子时，崔梓影说的那些话。
“你亲手逼着她放弃了她爱了二十年的人，你亲手把她对她对你的爱掐断……我从来没有看过她那么绝望的样子，绝望得想要死掉的样子……”
“你打断的不仅仅是她的一双腿，还有殷紫溪的爱情，你们的孩子，也是你自己亲手杀死的！”
“她永远永远，永永远远，都不会再爱你，永远！”
过去崔梓影的话历历在耳。
檀无玥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坍塌了一样，天压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殷紫溪对他的绝望，更是致使他无法再支撑下去的利器。接下去他的走一步，都将难上加难。
没有殷紫溪的未来，他接下来的人生又还有什么意义？
第32章 我该死，我有罪
檀无玥漆黑的凤眸里，此时只剩下绝望，“真的就那么恨我么……”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殷紫溪。不，确切的说，他是从来救没有用这种绝望到了极致的眼神看过任何人。
三十多年来，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拒人千里，就连以前他误以为自己爱的人是纳兰冰心的时候，也未曾如此卑微过。
“是，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你，从你打断我的腿的那时起，我们就再无可能了！”殷紫溪坐在床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她现在身子虽然很虚弱，但在檀无玥面前，她却始终一直强撑着。
他亲眼所见，她眼睛里的恨，比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都要来得真切。
视线对接的几秒后，他终于苦笑一声。
“你现在会这么恨我，是我自己作的。我不该误会当年拉着我逃跑的人是纳兰冰心，更不该误会给我报警的那个人不是你。这些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有人愿意接近我？
我该死，我有罪，我把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那个女人气走了，是我的错，我亲手把她的一双腿打断，就为了所谓的替坏女人报仇。如今她不愿意回到我的身边，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她不理我是对的，不爱我也是对的，二十四年前，我亲手杀了两个人，更亲手杀死了我自己的母亲，我有罪，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爱。”
静止的时光里，他绝望的那颗心渐渐变得冰冷。
他看向她的时候，眼睛里只残存着他身上最后一抹温情。
“是啊，我不配得到爱，更不配得到她的爱。过两天你出院后，记得通知我，我如你所愿，从今往后，我放过你，只要你不愿意，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逼迫你。”
这凌迟一般的话语终于落下最后一个音节，为了不让她再露出厌恶自己心痛的样子，檀无玥抬起发软的双腿，吃力地转过身。
在一步一步朝外走去时，他的手捂住心口，感觉这里是异样的疼。他这才知晓，原来求而不得的感觉，会是这么的崩溃！
他原本还想靠自己的权利，将她攥牢在身边的。可是当他瞧见她眼里那冻人的冷意时，突然间，就放弃了。
如果她真的不再爱他，如此厌恶他，痛恨他，就如那五年婚姻的时间里他深深不悦她那样，留着她的人却无法留住她的心，这样的纠缠又还有什么意思？
浑浑噩噩的离开医院后，他直接回了檀家。
地下室里，他站在这黑黑的地方，刻意的不开灯，及周围死一样的沉寂，让他越来越觉得恐慌，他睁开眼看到周围，看到远远的长长的那条走廊，眼睛里产生过一瞬的幻觉，他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当着母亲的面猥亵自己的那个恶臭男人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开始陷入无限的惶恐之中，就像那年一样。
可是现在，再也没有一个叫殷紫溪的女孩子会不顾一切拉着他的手往外拼命的逃，再也不会有她给他报警……
第33章 这次是真的离婚了
两天后，殷紫溪坚持出院。刚走出医院的大门，迎面就对上檀无玥无神的双眼。
“不是要离婚么，我们去离婚。”
短短两日，他就瘦了一圈，就连说话也不再有任何的威胁性，言语更是轻得犹如鸿毛，如果不是看懂了他的唇形，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在去民政局的路上，殷紫溪坐在檀无玥的身边，视线却一直注视着车窗外面。
只要她不说，不会有人知道，刚才在医院门口看到他第一眼的那一刻，她的心有多疼。
不愿意再爱是一回事，心里爱不爱又是另一回事。这个男人，毕竟是她用心守护了二十几年的人，如果没有一辈子的时间，她想她或许怎么也没法忘记。
因为已经决定要撇清关系，再如何不舍，她也只能逼自己一把：殷紫溪，别想了，爱他只会让自己辛苦，三年前的教训已经够了，难道你还想再次与他无谓的纠缠下去么？
不！
她不会的！
殷紫溪咬了咬牙，生生将自己快要忍不住软下来的心又逼着硬了起来。
没有檀无玥的那段人生有多幸福有多美好，她到现在依然很是留恋，怎么能再与他纠缠？
民政局，当工作人员将一系列材料放到柜台上，她闭了闭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拿起笔利落地将名字写下。
这一次，是真的离婚了，他们之间，真的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殷紫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发现檀无玥微微有些怪异。从进来到签字，再到出去，他再也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再说一个字，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一双眼简直可以用目无焦距来形容，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这又让她抑制不住地揪起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