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2)

南北杂货 报纸糊墙 2991 字 18天前

但这日子再怎么过得紧巴巴,也不能轻易接受别人的赠与,不然就会很容易被人看轻,侯蔺在这长安城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这点道理他还是知道的,所以这时候就算对罗用的提议十分心动,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无妨,明日待我走了,我便将钥匙留在阿枝这边,你们若想搬过去住,随时都可以搬过去,若是不想搬过去,遇着刮风下雨的日子,便要劳烦你们过去帮我看看那边的院子。”罗用倒也不勉强。

侯蔺闻言苦笑,那院子就在那边空着,钥匙就在阿枝手里拿着,罗用又是有言在先,他们家又是这么个情况,他到时候如何还能忍得住不搬过去住?

乔俊林在一旁默不吭声地听着他二人对话,嘴角噙起一抹笑。

他就说这罗三郎这几日怎的这般热络,原来是搁这儿等着呢,受人接济还要被人照顾心情,要问乔俊林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他只觉得自己实在太弱小,他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厌恶着这一份弱小,这一刻尤甚。

罗用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这小子八成又钻了牛角尖,却也无可奈何。

他之所以没有将乔俊林亲自引见给杜惜,也是因为这个,以乔俊林现在的身份和成就,在面对像杜惜那样的人物,基本上是需要仰视的,但罗用却并不用,这就是他二人目前的差距。

像乔俊林这样的情况,除了等他自己变强,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罗用也相信他迟早有一天会自己变强,只是代价很可能会十分惨重。

次日,罗用启程,侯蔺要上班,乔俊林要上学,于是便只有阿枝来送。

罗用将这个小院的钥匙交给她,然后又跟她说了家里放绢布的位置。

皇帝赏赐下来的那百匹绢,罗用搬了几匹放到马车上,准备拿回去给自家兄弟姐妹做衣裳,另外还要送几匹给郝刺史作为谢礼,此番进京亏得有他将这滕超借与自己,罗用才不用做睁眼瞎。

剩下的绢布便都留在这个小院的一间偏房之中,他跟阿枝说,让他们若是手头不凑,尽管将这些绢布拿去花用,倒也不是白送,什么时候挣得了钱财,再给他补上便是,横竖他这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这些个。

……

马车出了长安城,一路往东面奔驰而去,他们要在潼关渡黄河,然后再一路北上,经汾州,再穿过吕梁山脉,便是离石县了。

罗三郎坐在马车上摇着晃着,只觉身后的长安城离他越来越远。

……

数日之后,长安城东市,某小贩在如厕之后,不慎碰掉了墙头上的一个砖块,与砖块一同掉落的,还有一个白白的,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状物什,那物什里头装着一些金色颗粒。

那小贩认定此物绝不寻常,于是他便默不作声悄悄掩入袖中,将其献给自己在京中认识的一个小官,那小官就将此物献给自己的上司,他的上司又献给上司,然后不多久,这东西便落入了皇帝手中。

皇帝陛下请了朝中许多见多识广的大臣来看,却也没谁能够说出个所以然,于是他又请了许多和尚道士来看,同样也没什么收获。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皇帝陛下有事没事就要把这个东西拿出来琢磨琢磨。

宫人们常常会看到皇帝陛下在书房端坐沉思,在他的面前,是一个白色塑料袋,袋子里装了一把玉米粒儿。

第107章 吴幼

回去的路程,罗用并没有刻意赶路,而是按照正常速度,该休息就休息,该投宿就投宿,有时候赶上下雨天,也会在官道旁边的客舍一煮就是两三天。

这时候的官道两边,有不少官方设立的驿站,这些驿站只有官府和特定人员能用,一般的行人商贾根本住不进去。

于是在这些驿站附近,往往还会有不少私人开设的逆旅客舍,这些逆旅的店家大多都是附近的百姓,占着靠近官道的便利,给过往的行人商贾提供食宿,以此赚取一些钱财。

健仆滕超曾经多次来往于这条官道,于是在投宿一事上也颇有经验,知道哪一家逆旅价钱实惠店家和善,哪一家则不怎么样。

若不是有他在,罗用还真是两眼一抹黑,一个不小心若是进了黑店,就算不被人给做成了人肉包子,身上的一应财物怕也要被人给剥个干净,黑店在这个闭塞的年代并不算什么稀罕物。

“前方乃是吴大郎家宅,今晚不若便在这里歇宿吧。”这一日下午,将近黄昏的时候,滕超指了指道路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草棚小院,对罗用说道。

“这里?”罗用有些疑惑,从前他们投宿,都是选的驿站旁边的客舍,相对来说安全也更有保障,不像眼下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那吴大郎乃是我家郎君旧识。”滕超对罗用解释道:“前几年,我家郎君从京中到石州赴任的时候,应遇着下雨天,马车陷在道旁,我沿着官道一路寻人帮忙,最后就寻到了这吴大郎家中,他夫妻二人俱是和善热心的人,后来我家郎君每每经过这里,都要在他家歇宿。”

“原是如此。”既然是靠得住的,罗用也就放心了。

在看看前方不远处那个小院,将客舍开在这种地方,一般人也不敢轻易进去投宿的,生意怕是不怎么样,郝刺史因为先前受过他家恩惠,于是每每经过这里便在他家投宿,应也有帮扶之意。

不多时,马车行到院前,罗用刚下车,就看到有两个小娃娃笑嘻嘻地从院子里跑出来:“郎君可是要饮水?”

他们这客舍位置不好,过往的行人商贾在这里投宿的并不多,倒是经常有人跟他们讨水喝,喝完了水,大方些的也会留下一两文钱,若是遇着小气的或者是手头拮据的,那就不给钱了,只是道过一声谢便罢。

在这两个小娃娃身后,跟着又出来了一个个头略矮的妇人,她笑着对滕超说道:“竟是滕二郎来了,敢问这位郎君是?”

“这位乃是我家郎君友人。”滕超说道。这一路上,罗用并不对人说起自己的身份,这时候面对这吴大郎婆姨的时候,滕超自然也就略过了。

“这大热的天,想必是累坏了,赶紧进院子歇歇吧。”吴大郎婆姨说着将他两人往院中招呼。

罗用走进院中,只见不大不小的一个院子,三五间屋子,还有满院子的娃子,怎么看,也就是个寻常农舍。

“大郎可是下地去了?”滕超牵着马车进了院子,左右看看,并没有看到吴大郎,于是便问了一句。

“哪里还有什么田地。”妇人面上暗了暗,言道:“他今日是给人帮工去了。”

“怎的就没了田地?年前不还好好的?”滕超吃惊。

“唉……”那妇人让家里大一点的孩子搬来胡凳,又给罗用和滕超各自舀来一碗清水,这才与他们说起了那田地的事情。

原来先前他们耕作的田地乃是无主之地,早先因为没人管,种着也就种着了。

也就两个多月以前,有人在这附近跑马狩猎,把他们家地里的庄稼给踩了,他们两口子与人理论,结果却被对方给揪住了私自开荒的小辫儿,最后非但没有得到任何赔偿,就连原本种着的田地,也不许他们继续种了。

这客舍的生意也不好,于是那吴大郎便只好出去给人做工,好歹挣些钱粮回来,养活家中妻儿。

“竟还有这种事。”滕超听完,也是叹气连连,这个世道就是如此,那无主的田地宁愿荒着,也不肯给他们这些没田没地的人耕作,那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纵马踩了,那也是白踩。

这滕超跟随郝刺史多年,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了,知道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面对这种事的时候根本毫无办法,只是心中难免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