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郎不比林二郎,自打送了他那大儿子去读书以后,他们两口子手头上就紧吧,虽然主要的大头还是从老两口那里出,但他们自己也是没少花钱。
另外也要为将来考量,现在手头上就算还有几个闲钱,总不能都花了。
这饭菜实在吃不下就不吃了,晚一些让她媳妇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食没有,私底下再弄些过来填填肚子便是,实在不行,他自己去弄也是可以的。
他上头又没个姐姐,就算后来林母又生了个丫头,也跟宝贝疙瘩似得疼着,不舍得叫她多做活。这家里家外的不少活计,林母一个人又如何能够忙得过来,从前这几个媳妇都未过门的时候,家里头的这些家务,他和林二郎就没少做。
近来那六郎媳妇的表现,别说林大嫂林二嫂不满,就算是林大郎林二郎,瞅着也是很不顺眼的。
他们这些林家大老爷们都做过的家务活,她一个媳妇子竟是做不得?怎的现在不仅林六郎在这家里头地位不凡,连他那新媳妇都要越过他们这两个大伯二伯去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大嫂林二嫂齐齐称病,整日只在自己屋里躺着,不两日,林母便也说自己病了。
瞅那老两口的态度,这回是不想轻易妥协了,那两房闹来闹区去,说到底,还不就是想分家,还不就是想多攒些私房。若是每次只要她们闹一闹就要让步,那得让到什么时候去,这回就是不惯她们,把家里头那些吃食收收好,饿她们几顿,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结果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了,林大郎林二郎的不满也跟着爆发,林家彻底陷入僵局。
罗用这边倒也听说了林家的事,他瞅着罗大娘近几日又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估计她的心情也是有些复杂,毕竟林家今日能闹到这番光景,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像罗大娘这样的,自打出生到现在,都还没正经跟人玩过心眼,这头一回出招,后果竟就这般严重,心中必然也会有一些不适。
不过这一回罗用倒是没再对她说什么,这种事大约就跟罗用从前第一回 杀鸡差不多,头一回心中难免有些不适,等到了第二回第三回,渐渐也就适应了。
过分的心软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美德,而是性格上的缺陷,很多人都需要先克服这一点,然后才能慢慢成长强大起来。
罗用希望罗大娘可以强势一些,并不是想让她去收拾谁,而是希望她即使是在复杂的环境下,也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个生存空间,而不是被人逼得一步一步往后退,最后退无可退。
罗用虽也不是什么精于算计谋略超群的人物,自身也有许多局限和不足,但他还是努力地把自己有限的人生经验,一点一点地教给自家这些兄弟姐妹,希望他们将来能够少走一些弯路,少吃一点亏。
林家那点事在罗用看来还只是寻常的小打小闹,真正让他担心的,还是他们罗家人在未来的日子里,有可能会接触到的更多更复杂的人和事。
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远远地超出了罗用的意料,同时也再一次提醒了他,眼下这时候是在公元七世纪,而不是他记忆中的二十一世纪。
林家那两个老人,最终也没有妥协,而是采取了强硬的态度。
他们把林春秋媳妇的娘家人给找来了,说这新媳妇不通家务,近来她那两个嫂嫂身子不好,林母年纪也大了,没人能教她,不若让她先回娘家去小住一段时日,待学会了再过来。
第141章 领导者
林父林母此举,既是给林大嫂林二嫂一个交代,也是给她们的一个下马威,谁若是不想好生在林家过日子了,那便都回娘家去吧。
林大嫂林二嫂果真也有几分害怕,在这个年代,寻常人家的女儿出嫁以后,娘家哪里还能有她们的容身之处,又不是家家都有一个罗三郎。
若她们也像六郎媳妇那帮被赶回娘家去,里子面子都丢完了不说,就连人品也会受到质疑,婆家人若是有意为难,迟迟不去接人,那更是要把她们架在火上烤。
于是就这样,林大嫂林二嫂“病好了”,家里又有人做饭做家务了,男人们便也都开始干活,做醋做豆腐,整个林家院子慢慢又开始运转了起来。
只那林春秋媳妇,却是万万也想不到,先前还对她疼爱有加的翁婆,关键时候竟然能给自己来这一招。
也怪她自视太高,在娘家那边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是耶娘的心头肉,待到嫁出门去,还不就是一个寻常媳妇子,她那娘家也只是寻常农户,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谁人还能捧着她不成?
那一日,林春秋媳妇被她父亲带出西坡村的时候,是一路哭着回去的,叫好些人看了热闹,连许家客舍这边也有不少人议论。
“你说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瞅着空子,罗大娘便问罗用道。
“阿姊可是心软了?”罗用问她。
“她毕竟年岁小,家里又总惯着,有些不晓事也是寻常,倒不一定就是个不好的。”看那林春秋媳妇这般,罗大娘不禁也想起自己当初刚过门的光景了。
她实在也是没料到,林大嫂林二嫂发力起来,后果竟然这么严重,也没料到林父林母这回竟是下了狠心。
“阿姊不需介怀,她若果真是个好的,早早吃了这个教训,也是有益无害。”罗用说道。
在罗用看来,无论是多么年轻也好,胆敢对人张牙舞爪,就该做好被人甩耳光的心理准备。再说这林春秋媳妇也不是当面锣对面鼓地与罗大娘对峙,尽在背后耍心眼子,罗用对于这样的人尤其不喜。
时间进入二月份,天气也一天一天暖和起来,水泥作坊那边的生意也是一日好过一日。
来他们水泥作坊干活的人,也比入冬前更多,很多人都是从比较远的地方过来,他们听那些挑水泥的脚夫说,罗家水泥作坊的待遇很好,每日能管两顿热的,中午还要另发一些吃食让工人垫肚子。
听说工钱也不少,有些活计是按计件,比如说摔泥坯,每个泥坯的价钱就都是定好的,你自己能摔多少泥坯就能拿多少钱,还有一些是固定工资,每日一文半到三文不等。
拿钱最多活计最轻的,就非那看火的工作莫属了,就是要时时警醒着,若是一个不注意,很可能一窑的水泥就都作废了,那可是大窑,那一窑水泥能卖许多钱呢。
听闻那罗三郎倒也不叫他们赔,就是记着,这一窑的水泥烧出来是个什么品质,是最好的还是中等的还是最差的还是根本不能用的,那边都有专人记录,最后一个月汇总下来,成绩好的还能拿奖金,成绩越好拿得越多,成绩差的倒是也不扣钱,就是差到了一定程度以后,他们就要换人了。
“你们是没看到,从离石县到西坡村那条路修得有多好,又平整又坚固,整个跟镜面一般。”
“那踩在上边还不得打滑啊?”
“哈哈哈!”
“倒是在上边划了些纹路,防滑的。”
“果真能有那般平?”
“自然,推着车子走在那上头,就跟走在天上一般。”
“你们这不是都挑担呢,哪里来的车?”
“那离石县城外边就有租车的,大车一日一文钱,小车一日半文钱。”
“那也不便宜。”
“那大车一回能运三五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