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方才那样,人家大少奶奶不过是都瞧了她一眼,她就绷不住了,亟不可待的想冲上去舔鞋了?真不愧是县里出来的。”
这话,邱家三太太听得极是不舒服,可她又不敢同长嫂呛声。再说了,也难怪长嫂会动怒,实在是甄家太太方才那些举止太过于不堪了。
一旁的邱家二太太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打算加入妯娌之间的战役,横竖她领过去的人还算是撑得住场面,还帮着拽了那不入流的甄婆子走人。
……
彼时,正被她们所鄙夷的甄家太太也是满心的焦躁不安。
甄家其实并非像他们自己所言那般,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桑平县里的。事实上,往上多数几辈,也就是如今的甄家老爷的祖父,其实就是乡下刨食的人。最初,老人家是走街串巷的小货郎,辛苦不说,钱也赚的不多。苦了大半辈子才总算攒够了钱,在县城里盘了个小铺子,前面开店后头住人,好赖稳定了下来。
到了甄家老太爷那辈儿,家里开始交了好运,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方才邱家三太太说的那个事儿,她娘家同甄家当了姻亲。
都说万事开头难,实则就算做生意上了正轨,想要守成也不容易,要扩张更难。不过在多年的努力后,到了如今,甄家起码在桑平县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
呃,其实也不能说甄家有多能耐,情况是这样的,桑平县并不算特别大,商业也称不上有多繁荣,真要有本事的人,必不会蜗居在这么个小小的县城里,而是想尽办法进入府城。
甄家也是这般想的,因此最近这些年,在家中生意停滞不前后,他们就拼命的找路子,想将生意往府城扩充。
想法再好,也要有实施的本事。
也是这时候,他们开始愈发尽力的捧起了姻亲家的出嫁女,也就是那位邱家的三太太。
魏家只道甄家是依附邱家生存的,却不知晓,单单这种捧臭脚的机会,都是他们煞费苦心的求来的。
不过,就算甄家上不了什么台面,可他们家的排面还是不小的。
哪怕每年不过只是来府城小住几日,他们依旧在府城置办了一套宅院。四进的宅子,地段还算不错,里头也算是雕栏玉砌的,关键就是园子归整得好,一应的家舍摆件也都是上乘的货色,最是适合在这儿办个宴请之类的。
别看只这些,每年的花费可不算少。置办宅子本身花的钱暂且不提,毕竟宅院想要脱手也不难。家舍摆件也无妨,哪怕不卖,也可以拿回县城接着用。要命的其实是旁的消耗,像洒扫清洁的仆妇、修剪花枝的花匠、看家护院的打手等等。更别提,他们每次办个宴请,那银子是大把大把的往外丢,茶水点心、好酒好菜,生怕叫好不容易攀上的贵人们笑话,甄家每次都是用最顶尖的好料。
一次两次是无所谓,可算下来,自打攀上了邱家后,他们已经连着五六年大笔支出了。
三节两寿绝不能忘,春秋之际还要摆各种宴请,遇到邱家隔房主子们过生也得奉上礼物,就连像这回邱家往魏家去送礼,为了能搭个顺风车,一并进入魏家瞧瞧贵人长长见识,甄家很是费心费力的备了一份重礼。
——以邱家的名义送给魏家。
这般钱财和精力双管齐下,得到的结果却只是邱家模棱两可的敷衍态度。人家倒没当面说什么,可摆出来的却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脸孔,一副你不来奉承还有旁人排队等着伺候他们的模样。
已经耗费巨大,甄家如今也是骑虎难下。
本来嘛,要是娇娇肯高看她一眼,甄家太太倒是可以抓住这次机会,甩掉邱家,直接投奔魏家。可惜啊可惜……
当天,甄家太太回了位于府城的宅子后,很是坐立不安,越回想越觉得心慌。实在是憋不住了,她索性趁着吩咐人备马车,趁着城门还未关,急吼吼的出了府城,直奔桑平县。
府城离桑平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关键是,甄家太太坐上马车时,已经是快接近傍晚时分了。她倒是顺顺利利的赶在城门落下之前离开府城,可事实上没过半个时辰,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如今是什么时候?
隆冬腊月呢!
天色黑得早不说,气温也是极低极低的。
甄家到底不如邱家富贵,马车倒是肯定有的,舒适度却不是很高。最最重要的是,府城的路面全是清一色的青石板路,不说有多平坦,起码不至于坑坑洼洼的。
可府城外头呢?
刚出城门那段路倒还算凑合,等驶出一段路后,马车就明显得开始颠簸了起来。更要命的是,才驶过了大概三分之一的路程,天空就飘起了细雨。
冬天的雨肯定不像夏日那般吓人,可问题在于,雨落到了地上,很快就结了冰,根本就无需雨势变大,路上就开始变得湿滑难行。
如果说,狗熊是蠢死的,那么甄家太太大概率就是作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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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娇娇再一次听到甄家的消息时,还是午睡起来,迷迷瞪瞪之际,听到了外间两个丫鬟在闲聊。
冬日里,能做的事儿本就很少,好在娇娇不擅长女红,她出嫁前,秦氏特地给她多拨了几个手巧的。这不,两个丫鬟便拿了个绣墩坐在外间,边烤火边做绣活,偶尔也会闲聊几句。
丫鬟们的信息来源还是挺广的,上跟管事嬷嬷们交情好,下跟外头的小丫鬟们热络,尤其这几个还是娇娇从娘家带过来的,自认比商户出身的仆妇高一等,很是有些端着架子。偏生魏家这头的仆妇还真就吃这套,多的是人上赶着跟她们套近乎。
“……甄家啊,就是前几天来府里给咱们少奶奶拜年的那个甄家太太,你不记得了?当时,少奶奶还多瞧了她两眼呢。”
“那人呢,一看就是副小家子气,也不知道是哪个穷乡僻野里出来的。浑身上下也就是那套头面首饰还行,就是被首饰一衬,愈发显得她又老又土气。”
“你可积点口德吧,你都不知道她离开咱们府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儿。”
“咋了?你别卖关子呀,她到底怎么了?”
“就是来给咱们少奶奶拜年的那一天,大概再晚些时候吧,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非要连夜回家去。哦对了,她家在县城里呢,我忘了是哪个县,反正要出城门的。”
“看出来了……等等,那天夜里不是下了雨?二门的于婆子早上起来还摔了个大马趴呢!”
“对,那夜是下了雨,然后甄家的马车翻了,这黑灯瞎火的,也没人看到,愣是第二天才发现。”
“天呐!”
“好像人是救回来了,但听说受伤很严重,还挨了半宿的冻,也不知道捱不捱得住。”
娇娇抱着锦绣缎被,刚醒转过来的她,面上俱是迷茫不解,一副懵圈的模样。
外间丫鬟说的话她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就是一时半会儿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愣神之间,她不小心碰到了床幔上系的挂饰,听到里间的动静,外间的丫鬟赶忙丢了手中的活儿,急急的奔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