痘疹这种病,传染性极强,且不易治愈,年纪越大,风险越高。
若是姚秩得了痘疹还说得过去,毕竟他天天往外跑,接触的人十分之多。但明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姚俊明和姚秩,她根本不跟其他人有亲密接触,她是如何得了这痘疹呢?
好在昨晚,姚俊明宿在南宫氏的院子,否则,今儿也该跟铭嫣一样,卧床不起了。
姚俊明始终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仔仔细细地排查了之后,在林妙芝送的暖手捂上发现了端倪。而继续追溯源头,又发现那暖手捂的毛料是南宫雪送过来的。
不论如何,林妙芝在姚府的处境尴尬了。
但是姚俊明到底还是理智的,在他看来,林妙芝没有理由陷害铭嫣,何况,林妙芝入府后跟铭嫣很是谈得来。反观南宫雪,因着是南宫氏的侄女儿,许对铭嫣心存怨恨,打算趁机报复。
于是,姚俊明找到了南宫氏,恰好,南宫雪也在。
姚俊明一脸铁青,正色道:“南宫雪,你为什么要害铭嫣?”
南宫雪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强的慌乱:“我没有啊,姑父,我没有要害铭嫣啊!”
南宫氏并不清楚南宫雪和林妙芝的误会纠葛,她忙劝解道:“相公,误会一场,或许是运送料子的下人得了痘疹自己却不知道,再说了,雪儿把料子送给了林小姐,谁也没料到林小姐会做成暖手捂送给了铭嫣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姚俊明就心生了警惕:“难不成,她从一开始……是准备陷害林妙芝的?”
此话一出,南宫雪的腿倏然软了,她的身形一晃,扶住了南宫氏。这等心虚的表现,别说姚俊明,就连南宫氏这个姑姑都看出来了,南宫氏勃然变色:“雪儿,你当真对林小姐起了歹心?”
南宫雪的一张俏脸苍白苍白,说话也支支吾吾:“我……我……我没有……”
林妙芝是姚馨予的救命恩人,亦是桑玥的挚友,姚府谁不是把她当贵客看待的?南宫雪倒好,还没过门,就开始给人家使绊子了!姚俊明心里对这个准儿媳滋生了一些不满:“南宫雪,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林妙芝?你今天最好把话说清楚,不然,你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媳!”
南宫雪吓得六神无主,泣不成声:“我……我是有些害怕她会抢走大表哥,但我……我真的没有害她……最后一刻,我命人把那些有痘源的料子给撤了,换上了新的干净的料子。姑父,你相信我!”
尚未过门,姚俊明不欲亲自苛责她太多,南宫氏却是不得不教训一下南宫雪的:“雪儿,你大表哥跟林小姐之间清清白白,谈何谁抢了谁一说?你真是,太糊涂了!”
南宫雪哭得一塌糊涂,拽紧南宫氏的袖子,哀求道:“姑姑,我错了,我不该误会大表哥跟林小姐,但是我真的悬崖勒马了,我也不知道,这料子为什么还是有问题!你相信我!这件事,求求你,不要告诉大表哥,好不好?”
聘礼都下了,婚期也定了,南宫雪做没做这件事,都得过门。南宫氏恨铁不成钢地瞟了南宫雪一眼,闷不作声。
就在这边闹得闷闷不乐时,暖心阁也出事了。
林妙芝用兔毛料子做了两个暖手捂,一个给了铭嫣,另一个则是给了冷香凝!
好在林妙芝小时候出过痘疹,是以,并未被传染。
桑玥靠在椅背上,不过时,荀义朗就派人送来了消息:冷香凝也染了痘疹,浑身高热,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状态,偶尔清醒却又不好好喝药,再这么下去,怕是熬不过……
林妙芝自责得茶饭不思,就坐在桑玥对面,神色凄楚地盯着桑玥把那封信看完,痛心疾首道:“玥儿,都是我不好……我没事做什么暖手捂,一心想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结果,反而给你帮了倒忙,害了你娘。”
桑玥阖上眸子,按了按眉心,面无表情道:“你跟南宫雪是怎么回事?”
林妙芝把那日在南宫府邸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桑玥的眸子里急速浮现起了一股森冷的暗涌,像无底黑洞一般,望不见底,又惊悚万分,那幽幽流转着的,是黎明前最暗的一抹黑气。林妙芝从未见过这样的桑玥,她如坠冰窖,浑身的毛发都冻结得根根竖起。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南宫雪的,但直觉告诉我,南宫雪就算有心害我,也不会有这个胆子,所以,我没放在心上,再者,南宫雪应该不至于愚蠢到在自己送过来的布料上做手脚,这不是摆明了授人以柄吗?”
桑玥的唇角扬起了一个意味难辨的弧度:“是啊,你要是穿了南宫雪送来的衣料而染病,我定然不会放过南宫雪,届时,我和南宫家就对上了,而一旦我参与了,姚家大抵也不会袖手旁观,最后,趁着两家矛盾加深之际,幕后黑手再推波助澜一番,死了谁都能赖到对方的头上,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南宫雪哪里有这种心机?”
林妙芝面露惑色:“难道……有人借了南宫雪的手?会是谁呢?”
“元凶自然是冷贵妃,至于她是通过谁掉包了南宫雪送来的布料,还有待查证,但我估摸着,应是跟南宫雪极为亲近,知晓她和你之间的误会的人。”桑玥的心底已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但她还需要派人去南宫家的布庄一趟,好证实自己的猜测是真是假。
吩咐子归给玉如娇传递消息后,她带着子归准备去探望冷香凝,却被林妙芝叫住了:“你没有出过痘疹,还是让我去吧,况且照顾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你这边走得开吗?”
桑玥深吸一口气,冷香凝所在的地方极为隐蔽,除了慕容拓、荀义朗和她,再无其他人出入过。即便她如此信任林妙芝,林妙芝也是不知道冷香凝住在哪儿。
但林妙芝分析得很对,她没得过痘疹,容易被传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的确走不开。冷贵妃已经开始见缝插针,利用南宫家的眼线对林妙芝动手了,她不能坐以待毙。
最后,经过反复的思量,她握住林妙芝的手,郑重其事道:“如今冷贵妃是盯上你了,你去避避也好,只是你的伤,还没痊愈,叫你去照顾我娘,我于心不忍。”
林妙芝摇摇头:“这点伤真不算什么。”
桑玥不再推辞,带着林妙芝出了姚府。一到冷香凝的居所,桑玥才发现,冷香凝的状况比荀义朗信中描述的还要严重三分。更糟糕的是,思焉也被传染了!
偌大的院子,就荀义朗一人忙前忙后,熬药、做饭,片刻不能歇息,偏偏冷香凝要么昏迷不醒,要么就一个劲儿地闹脾气,这不,一天过去了,一口药也没喂进去。
林妙芝见着药凉了,转身就去了厨房。
冷香凝虚弱地躺在床上,一张美丽无匹的脸,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透明水痘,煞是骇人。她想伸手去抓,荀义朗忙捉住她不安分的手,软语道:“香凝,不能抓,越抓越多。”
何止是脸?冷香凝全身上下,无处不奇痒无比。高热更是越来越厉害。她就连哭,都像只小猫儿在呜咽,没有多少力气了:“我好难受……好难受……”
荀义朗看着她流泪,心如刀割,他捋起冷香凝一侧的衣袖,拿过桑玥带来的药膏,给她轻轻地涂了一点,柔声道:“这样舒服些了吗?”
那药膏里含了大量的薄荷,新涂上去那会儿,是极能止痒的。冷香凝不假思索地点头,有气无力道:“嗯,再抹点儿。”
荀义朗给冷香凝的手臂、脸和雪颈处都均匀地涂上了药膏,可……可身上……
桑玥和林妙芝正好熬了药过来,林妙芝根本就不让桑玥进门,生怕桑玥被传染了。她把药碗放到桌上,对着荀义朗说道:“我来吧,荀大人请回避。”
“好,麻烦你了。”荀义朗依言退到了屏风外,眉头紧锁,双手几乎快要握断了。
冷香凝再度陷入了昏迷状态,林妙芝涂药的过程颇为顺畅,过后,她给冷香凝合上衣衫,盖好锦被,走到桌边,拿起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药,叹了口气:“不喝药,好不了啊。”
桑玥在门外听到林妙芝的话,再也忍不住,推门而入,和荀义朗一起来到了冷香凝的床边,她微微俯身,刚探出手就被林妙芝给拦住了,她了然林妙芝想保护她的心,于是抽回手,改为轻言轻语:“娘,我是玥儿,你醒醒,喝药了,喝了药,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冷香凝似乎有所触动,眼皮子颤了颤,可始终无法睁开。
桑玥继续诱惑:“我们去找云傲,去不去?”
冷香凝的眼皮子又颤了颤,但还是没能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