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侠之大者,非以武服人,非以杀止杀——
想必,这就是阜远舟想给他上的第一课吧。
迷宫演练场外。
阜远舟远远地注视着不知放下什么东西然后挺直着脊梁走进第三关的黑衣少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也是这般眼神凶悍手段狠辣视人命如草芥,杀人的时候,连鲜热的血液溅在脸上也不曾眨过一下眼睛。
杀人其实并无正义邪恶之分,不过是人们强加在上面的道德观罢了,每一条人命都是唯一的,黑道白道不过是每个人选择的不同的生存方式,罪孽深重之人也许确实该死,只是亲手结束掉了一条性命,本就是背负上了一份洗不干净的血腥,何况是杀死一个无辜之人。
阜远舟生在皇家长在地狱里,留不得仁慈,柳天晴却不一样,他的剑道是安,心安则安,但是杀的人多了,这份安定就会被冤魂吞食了,他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相对和平的地方,没有理由再去背负更多的血腥。
无论是因为赏识这个少年还是因为他身上有自己的影子,阜远舟都不希望他所走之路,杀伐遍布。
特意在军队请假来看比赛的花烈拽了拽双胞胎的兄弟,“花寒,你说那个黑衣服的少年和我们比起来,谁更厉害一点?”
花寒看着那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有些不确定,“……我们单个的话,及不上他,一起上的话……单纯比试就难说,但如果是生死拼杀,我们没有胜算。”
那种置生死不顾的狠劲是被自己养父宠大的花寒花烈所没有的,从气势上便输了一成,花寒这般没底气也属正常。
瞭望台上。
阜远舟刚走上天仪帝所在的高台上,便见兄长神情莫测地放下瞭望镜望了过来。
“皇兄。”他走过去。
阜怀尧示意最靠近的寿临退下去,然后淡淡问:“他是谁?”
阜远舟一愣,“什么?”
阜怀尧望着他,神色难以估摸,“你知道朕说的是谁。”
第二百零七章 混战
闻言,阜远舟神色未变,只摇头道:“他叫柳天晴,生在塞外,有母无夫,至于他和柳叔的关系,远舟也不太清楚。”
当年柳一遥和丁思思的事情他是真的不知情,这还是前段时间同样半知半解的苏日暮告诉他的,不过事情牵扯到刹魂魔教,他明智地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阜怀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过对方神色坦然,看不出端倪。
他皱了一下眉,冷哼一声,“朕真当他柳一遥多么一心一意的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阜远舟想了想,还是道:“也许柳叔另有苦衷,”回想起那人坐在廊檐下形单只影天地寂寞的模样,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其他的我不做评价,但他对父……”顿了顿,“对父皇决计是真心。”
“……真不真心,现在已经无从考究了,”阜怀尧淡淡道,也注意到他称呼上的停顿,有些心软,在对方蹲下身来抱他的时候没有拒绝,幸好瞭望台四周的墙很高,下面的人看不清,他道:“朕说过了,不会有什么改变的,你不需要去在乎那些虚妄的东西。”
他是玉衡的永宁王,只要事情不被曝光而阜怀尧咬死这一点,就没有能拿阜远舟是阜徵的儿子一事借题发挥。
阜远舟低着头,“……我知道。”
他话是这么说,不过语气明显带着一些迟疑的黯然,完全不似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永宁王。
心知身世本就是他身上的一处死穴,阜怀尧闻声就真的心软了,伸手抚了抚他的长发,淡淡道:“英雄不问出身,没什么的。”
阜远舟弯了弯嘴角,“远舟可不是英雄。”
阜怀尧眼神也微微柔和,不再说话,望着下面演练场的局势变幻。
“皇兄。”阜远舟突然唤他一声。
“嗯?”
“……我想收徒。”阜远舟道。
阜怀尧有些意外,“谁?”之前不是一直不肯收徒的么?
“柳天晴,”阜远舟没有看他,镇定道:“他是个好苗子,也很适合学我的剑法。”
阜怀尧沉默了一会儿。
“皇兄?”阜远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
“你确定他的身份没有问题?”阜怀尧问。
若他真的是柳一遥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儿子,却突然出现的京城并且参加了武举,这未免太巧合了。
“应该不会有问题,”阜远舟道,“就远舟所知,并没发现他的背景有什么奇怪之处。”
阜怀尧沉吟了片刻,将手轻放在他头上,纵容道:“随你喜欢便是了。”
阜远舟松了一口气。
阜怀尧望着演练场里勇往直前的黑衣少年,隐隐能在他身上看到年少时阜远舟的影子,狭目之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
不管他是不是柳一遥的儿子,孩子终归是无罪的。
不然,柳天晴只会是第二个阜远舟。
只是,柳一遥真的背叛了他的父皇?
当年的事情除了阜仲告知的便是巨门查出来的,但是阜怀尧现下却发觉,自己所知的东西还远远不够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在兄长身上靠了一会儿,身为主监考官的阜远舟就不得不离开了,他站起来,亲昵地将阜怀尧鬓角散落的发挽到了耳后,“我先下去了,皇兄若是累了就回去吧,有远舟在这里便可。”
过于温柔的举动让阜怀尧一时反应不能,直到他走远了才怔怔抚上刚才对方碰触的脸颊部分,觉得比素日里要热上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