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最先退出正邪之战对这一切都不知情的夏侯民乐将目光投向那几位世家长辈身上,眸色复杂。
他和夏侯民令当时就对素剑门一事有所怀疑,如今爆出这一幕,倒也不算十分突然,只是武林正道的种种行为叫他觉得齿寒。
沙肖天恶意一笑,他不好过,岂能容得别人好过?!
“当年我与诸位同仁确实有鬼迷心窍之嫌,”沙肖天的目光重新回到眼前这个年轻张扬的素剑门少主身上,“不过,如果素少主以此来为素剑门脱罪,恐怕就太过勉强了。”
苏日暮眉头轻蹙,饶是他站在素剑门的位置,也禁不止为沙肖天叫一声好,他这一招实在是用得妙。
武林白道中真正说得上话的势力总共就那么几块,现在少林峨眉武当崆峒摆明了置身事外,而沙肖天和几大世家被卷进了其中有口莫辩,既然已经无法争辩,不如就将就,沙肖天的形象已经不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正义了,他就干脆把几大世家一起拖下水,脏了就脏全部人,谁也逃不掉。
而几大世家如果是承认了当年他们并不确定素剑门就是刹魂魔教,那么他们所做的事情便将当时武林白道三千人枉枉推去送死,更兼之趁火打劫,扫掠素剑门的财物神兵,这样的黑锅实在太过难背,为了他们自己和家族,不管十四年前事实真相如何,几个家主如今都会一口咬定素剑门便是邪魔歪道。
苏日暮望着沙肖天,黑漆漆的眸子里看不太清楚他此时是不是含着怒火,声音却是平静的很:“这么说来,沙盟主是觉得你们当初并没有诬陷素剑门,将素剑门种种扫劫一空是劫富济贫?”
“剿灭魔教乃是白道之本,沙某此事做得问心无愧。”沙肖天看似笃定道。
几大世家家主那边游移不定地相互对视几眼,
苏日暮听得好笑也看得好笑,“这般颠倒是非黑白,当年素剑门栽在你手里,倒不是怪事。”
他这般说的时候,嘴角带着笑,却无端端叫人生出一丝毛发直立的寒意来。
沙肖天高傲地看着他,“看来素少主还是不肯死心?”
“我当然不肯死心,”苏日暮诡谲一笑,“谁叫你的好运气到尽头了呢?”
“什么好运气?”沙肖天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还没等想明白这股预感来自哪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沙肖天,你真的当所有人都死绝了么?!”
怒吼声真真切切从背后响起,夹杂着呼啸风声,沙肖天忙一侧身,然后惊起后背一片冷汗,因为一柄方天画戟就从他身侧飞过,如果不是他反应得快,半个肩膀都会被削掉了。
落空的方天画戟“笃”的砸在了擂台地板上,砸出了一个大洞,将笨重的兵器卡在了那里。
方天画戟的主人旋即就落到了擂台上,一身落魄不复当初,正是上午被墨逊雪寻仇的林家堡堡主邹洞天!!!
沙肖天诧异地朝林家堡那边的位置看去,那里果然乱作一团,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捆的结结实实的邹洞天居然会挣脱锁链拎着武器攻击他。
“邹贤弟你这是……”
“呸!谁是你贤弟!”邹洞天不看李大兆也不看苏日暮,只朝他呸了一口以示不屑,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癫狂的意味,“我不是包囿,对你一往情深,替你做的那些龌蹉事儿打掩护!”
听到死在他手里的包囿的名字,沙肖天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老子活不长了,你也别想顺顺当当长命百岁!”邹洞天狞笑一声,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
沙肖天不祥的预感马上就实现了。
“沙肖天,十四年前江湖上流传出素剑门少主素望苍手里有慕容桀的佩剑荆麟,是刹魂魔教的象征,但是素剑门以锻铸兵器扬名天下,兼之素修枝素门主喜爱模仿锻造名剑,所以最开始听到的人只是只言片语传说素门主锻铸了一把仿荆麟,但是你和前任武林盟主与素剑门有过节听闻之后就想出一个恶毒主意,在江湖上散播素剑门乃刹魂魔教的流言,同时又联系几大武林世家,与他们合作,再请出少林、武当、峨眉。崆峒四大派,借他们的影响力将事情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又派人在素剑门和武林白道谈判之时,买通杀手暗杀素剑门弟子,再逼死素少主,惹怒素门主不再争辩而是直接开战,只为搞垮素剑门,而后渔翁得利!”
邹洞天字字句句都用上了内力,言辞激昂悲愤,叫整个会场的人听得明明白白。
“我承认我邹洞天不是一个好人,和包囿、薛义保一起跟着你为非作歹,但是和你比起来,我自认还是自愧不如!”
沙肖天听他将当年的事情一一抖落出来,早已沉不住气抬手握拳攻了过去。
邹洞天等的就是他亲自动手,大吼一声拎着方天画戟迎了上去。
“沙肖天,你这些年恶事做尽,东鹰派暗地里全是不干净的生意,我当年能够杀死林家堡堡主和我结发妻子都有你一份功劳,更别提包囿对你一片真心,你给钱给他组建七毒教,如今却翻脸无情,沙肖天,你在做这些亏心事的时候,可曾想到这一天……!!!”
邹洞天话音还未落下,整个人就被沙肖天一拳打飞了出去,重重砸在擂台的栏杆上,又摔了下来,吐血不止。
但是他看着沙肖天暴怒的样子,却是笑得无比开怀,“沙肖天,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我在十八层地狱等着你!哈哈哈……!”
笑声未断,就戛然而止,邹洞天脸上的表情凝固在狂笑的一刻,胸口的大洞汩汩流着血,骨头和内脏都随着鲜血喷溅了出来。
不知何时冲到他面前给予他最后一击的沙肖天阴沉沉地抬起头来,环视四周。
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他身上,只有恶意,没有善意。
苏日暮嘴角也勾着意味不明的弧度,但是笑意不到眼里就已经全部化成了锋利的杀意。
阜怀尧放下了一直端在手里都凉了的茶,容色淡淡。
十年寒窗,一朝成龙;半世蹉跎,一夕溃散;人生无常,不过都是如此罢了。
阜远舟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身边坐着,脸上带着笑,明明一派君子端方如玉的模样,却叫人看了不知为何就有了打了一个激灵的冷意。
连晋长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刚才永宁王让他和宫清带着阜怀尧先走的时候,他就应该先敲晕自家主子强行把他带走的。
留在这里实在太受罪了,人心如鬼,阴谋如网,私欲造就杀孽,仇恨带来死亡,利益循环因果……这些东西看多了,对这个人世都觉得太过无望。
人生中悲惨的故事这么多,今日就在这个不算大的会场里轮番上场……难怪能让申屠谡雪那种人都跑来凑热闹——果真是一场“精彩”的大戏!
而站在血淋淋的尸体旁边的沙肖天知道,他苦心孤诣经营了几十年的东西,全都完了。
不过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反正他还有最后的筹码。
苏日暮冷静地盯着他,“事到如今,你还想做什么?”
沙肖天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慢慢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们逼我做不了伪君子,那么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真小人好了!”
……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冤有头
沙肖天话音一落,嘴里就发出一声响哨,苏日暮猛地仰起头朝四周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