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无伤似乎特别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他已经被两个宿天门门人缠上了,旁边的人一时帮不上忙,他且战且退,退到离众人都远上一些的地方。
三人混战了不久,詹无伤就被一掌打在了左肩上,那两个“肉糜”者见有机可乘,就立刻一拥而上。
詹无伤被那一掌拍得后退了两步,此时却忽然停了下来,捂着肩膀,缓缓抬起头来,乌黑的发顺着苍白的轮廓垂坠而下,华美的紫色常服仓促地打了个旋儿。
两个“肉糜”者的动作顿了一下,因为他们看见詹无伤对他们笑了笑。
其实笑是没什么的,谁都会笑,哪怕是阜怀尧那个大冰山也有解冻的时候,但是问题不在笑,而是在这个人的笑容上面。
詹无伤的眉目说不出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但是就是特别的有气质,眉眼之间总是氤氲着终年不散的忧悒雾气,当他勾起嘴角的时候,明明是在笑,你却很难去猜测这个人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只留下一股万古悠远、长夜凄清的气息徐徐铺展开来,迷惑了人的心神。
至少那两个宿天门门人就被迷惑了一下。
然后他们就露出了一脸的惊惧之色,拼了命地想要让自己退回去。
但是他们冲得太急了,急到詹无伤嘴角的弧度刚刚完成的时候,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然后掌赢一闪,他们绝望地发现他们的脖子已经在这个紫衣男子的手里了,巨大的力度让两个人怀疑自己的脖颈上的骨头都会瞬间粉碎。
但也许只是心理作用,可惜他们此时完全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詹无伤就这么禁锢着两个人的脖子,忧悒的眼神停留在他们脸上,黯哑的声音滑出双唇,音调平淡,语速并不快:“玩的开心吗?”
两个人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其中一个涨红了脸,他大着胆子去握住对方带着手套的手,企图能够掰开来,“门……饶……饶命……”
但是下一秒,“喀拉”的一声,他的脖颈已经断在了詹无伤手里。
詹无伤放开了那只手,微微侧头看着他倒在地上,似乎有些疑惑于他为什么会这么脆弱。
剩下的另一个“肉糜”者已经抖得手脚皆是发软了。
詹无伤仍然掐着他的脖子,不过把他放了下来,再度开口:“告诉我一件事情。”
……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两个人
最后一层岩石被打碎,拳头大的石块啪嗒啪嗒往下掉。
近处的人都纷纷闪避开来。
等到尘埃落定,范行知那边的一个属下攀上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举着火把看了看,声音传了回来:“是一条地道,没有人,也没有机关启动的征兆,灰尘很大,暂时看不出人为的痕迹。”
范行知一喜,“地道的墙壁是不是陶土的?”
那个属下闻言,举高了火把看了看,道:“是的,大人。”
范行知松了一口气,“那就没错了,这就是老朽当年所建的密道。”
阜怀尧重新走回人群中,阜远舟跟在他身边。
“范卿家这是准备离开了?”天仪帝淡淡问道。
范行知转头看向他,微微有些犹疑,“那么陛下和殿下呢?”他也说不清该不该让对方跟上来,这好处就是这群人实力不凡,他想离开宿天门的搜查大可仰仗一下对方,毕竟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不过坏处是他和朝廷现在也是撕破脸皮,作为一个忤逆犯上的谋逆之人,实在是应该离他们越远越好。
阜远舟还没说话,阜怀尧已经抢先道来:“范卿家先走吧,”他仰头看了看那个黑黝黝的洞口,“有什么事,大家出去再算。”
他身边的蓝衣王侯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没有打断他的话。
范行知一时有些惊疑不定,“你们不走?”他本来还担心对方趁机发难,暗暗叫属下们一起戒备了起来。
“看在皇后的份上,仅此一次,”阜怀尧随意道来,一般人说这种话难免给人一种施舍的感觉,但是他一脸淡漠,倒是叫人觉得他不屑于这种不入流的把戏,话锋里也带着冰冷的气息,“而且,能不能走,那就看范卿家自己的本事了。”
被宿天门认定的死人,是不是真的能够顺利逃脱呢?
谁也不知道。
范行知岂会不知这个道理,阴郁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很难捕捉到有真正快活的笑意,“总要拼一把的,老朽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拿到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指不定陛下看不惯老朽的作为,不过这些都是老朽自己手把手拼回来的。”
如果问他后悔不后悔,其实他自己也说不准,这人世有多少人是真正活得清醒的呢?连高位之巅的天仪帝也抵不过七情六欲,众生皆苦,不过如此、
阜怀尧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颔首,“白鹤,送范将军一程。”
白鹤出列,默声应下。
范行知狐疑地看了看这个从未在朝中见过的似乎是护卫的男子,“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阜怀尧淡淡地扫视了他的手下一圈,完全不带情绪的眼神,“只是想要确认一番卿家是不是真的能离开而已,另外,你的人……也不多了。”
范行知顿了顿,“那就谢过陛下了。”
说起来也真是讽刺,明明他才是心心念念犯上谋逆的人,被惦记着的玉衡天子却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一把——即使这个帮忙的理由总是那么的耐人寻味。
阜远舟却在此时道:“白鹤留下,闻离,你带两个人跟着范将军,我们在这里等你,”他带着温润君子的笑意望向范行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范将军,闻离只跟你一刻钟时间,你大可放心。”
范行知看了看浪荡不羁的苏日暮一眼,没有反对的意思,毕竟白鹤的武功他没看出来,但是苏日暮破解机关阵法的能力却是有目共睹的——在保命的时候,对方是不是魔教中人这点根本无足轻重,他自然是看得出来永宁王不会违背天仪帝的意思的。
苏日暮也懒洋洋地答应了,在范行知的人全部爬上那个洞口之后,才带着人悠悠然跟上。
阜远舟递过去一个“自己小心”的眼神。
苏日暮摆摆手,跳上了头顶的大洞。
这里的土层很厚,阜远舟拉着阜怀尧当旁边休息,一边仔细地捕捉着上面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