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大才,若真是正儿八经做首诗相赠,那对这些艺人们是极大的荣耀,当真要被人视如瑰宝,四处夸耀的。如果解缙好生做一首诗相赠,虽然这位姑娘气不过他羞辱小妹,可她们本就是地位低贱的乐户,也就不为己甚了。
但是解缙生姓促狭,自小就爱捉弄人,成年之后才名远扬,更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如今年纪轻轻就做了大明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那修养心姓的功夫却没跟上来,骤得高位,不免有些轻浮,哪会用心作诗相赠?
他略一沉吟,一丝坏笑轻轻浮上解缙嘴角,便道:“那我便以青萝姑娘为题,吟诗一首吧,听好了!一领青衫剪素罗,美人体态胜娇娥;春心若肯牢牢锁,钮扣何须用许多!”
“好!”
薛禄嘴里塞的全是食物,忙里偷闲喊一声好,两只巴掌就噼呖啪啦地拍起来。这老哥大字不识一筐,根本不知道解缙在说什么,反正是解大学士做的诗,那定然是好的了,跟着鼓掌就错不了。
解缙一首打油诗又是直戳姑娘的疼处,嘲讽人家身在乐户,免不了生张熟魏,侍奉枕席的下场,身上的钮扣再多,罗裙也容易脱得。那位青萝姑娘眸中闪过一抹怒色,脸蛋儿腾地一下就红了。
胡广乐不可支地道:“青萝姑娘,还不谢过我们谢大学士赠诗?”
青萝姑娘忍着怒气欠身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奴家也有一首诗,以解大学士为题,愿还赠于解大学士。”
青楼女子自幼读书识字,其中才女多多,能即兴吟诗的并不罕见,胡广欣然道:“妙啊!妙啊!学士与美人一来一往、一唱一和,堪称佳话了,姑娘有何好诗,快快吟来!”
解缙颇为好奇,停杯向她看去,青萝姑娘把她那傲人的酥胸一挺,漫声吟道:“玉带乌纱系绮罗,朝朝媚态胜娇娥。若非摇尾乞剩骨,万岁何须喊许多?”
“好!”
薛禄伸出两只蒲扇似的大手,继续热烈鼓掌,人家姑娘吟的什么,他还是没听懂,反正听见里边又是乌纱,又是万岁的,定是极好的诗了,只管跟着叫好就是,谁说咱大老粗没学问,咱也能听出好来!
“呃……”
胡广和张熙童揪着胡子,想笑又不敢,瞅瞅一脸窘然的解缙,再看看那位妙目斜睇,斗鸡也似的青萝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徐景昌忍着笑低下头去,以袖遮面咳嗽了两声,再抬头时,那攸忽一现的笑容已收得一干二净。做了几年国公,中山王府的这位大少爷。其变脸神功业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解缙又羞又恼,他这一张嘴太臭,平时没少奚落嘲讽人,但是他敢奚落的人,还真没几个敢跟他顶嘴,今儿却叫一个舞姬给奚落了。这姑娘反唇相讥,丝毫没给他这当朝首辅面子,这番羞臊真是……一时间,窘得他面红耳赤,解缙又羞又恼,但他辱人在先,人家姑娘以诗还敬而已,已然丢了体面,还能再斯文扫地地以宰相之尊与一舞姬计较么。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功夫,正与黄真窃窃私语的夏浔忽听室中静寂无声,不禁抬起头来,茫然问道:“怎么停了?”
一眼瞧那位姑娘正站在那儿,夏浔便笑道:“哦,歌舞已罢?甚好,甚好,姑娘的舞技出神入化,且请下去歇息吧,再唤几位姑娘来唱几段曲儿以助酒兴好了!”
夏浔这一打岔,那位青萝姑娘趁机退了出去,不一时又几来几位姑娘,载歌载舞的,雅间里登时又热闹起来。胡广趁机对脸色红得发黑的解缙道:“宰相肚里能撑船,莫与妇人一般见识,来来来,咱们喝酒,咱们喝酒!”
夏浔在那边认真说,黄真认真倾听,不断点头,又聊一阵儿,夏浔端着空杯笑吟吟走回来,瞧见解缙已喝得有了醺醺的醉意,不禁暗暗一皱眉,他还有事儿要商量呢,解缙若喝多了还怎么议事?他向黄真和张熙童递个眼色,又向胡广一睨,二人回意,立即举杯离席,去敬胡广的酒,夏浔趁机把解缙拉到了身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