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恍然大悟,正等他们继续介绍那四位刀客,却已没了下文。她微微一笑,缓缓道:“虎行雪地梅花五,鹤立霜田竹叶三,原来是你们两位。”
十二连环坞与六扇门素无来往,仅在必要时,为在江南办案的捕快提供方便。但任劳、任怨两人的恶名,绝不下于四大名捕的侠名,听的她恨不得洗洗耳朵。
这两人师出同门,年纪小的任怨是师兄,年纪大的任劳是师弟。他们武功并没什么出奇的,却特别精通折磨拷问人的法子,且天性残忍狠毒,没有半点人性。刑部刑房中,也不知折磨死了多少英雄好汉。偏偏他们深受天子宠信,又得蔡京一党重用,更是刑部老总朱月明的亲信,从未有人扳的倒他们。
他们下手时,随意指使刑部、六扇门、开封府的势力,还从蔡京那里得到诸多援助,足以代表官府。但若按律追究,却会发现他们并无刑部正式职位,号称自己只是朱月明的朋友,谁都管不着他们。
迄今为止,恨他们的人可以绕汴梁城一圈。但他们自知太招人恨,从不独自行动,每次露面,身边必有高人护送随行。别人越憎恨,他们活的就越精神。
苏夜撞上他们,然后得悉他们身份,心中马上动了杀意,却不着急出手,想要摸清那四名刀客的身份。
任劳又道:“你是谁?既然知道我们名号,就该知趣退开,否则治你一个妨碍办案之罪。像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进了天牢,恐怕不怎么好受吧。”
苏夜冷冷一笑,自报家门,“我姓苏,名夜,是个无名小卒。二位可能从未听过我的名字。”
她说话时,仍未停止救人举动,随手一把脉,就发现这满地的人果然中了麻药,急切间也不及问谁是主人,只能挨个按住脉门,以自身内力为其解除药性。
任怨忽然说话了,声音柔而细,“原来你就是苏梦枕苏公子的宝贝师妹。苏公子亲自带人,将你从六分半堂的重围中接走,京城中还有谁不知道呢?”
苏夜道:“我和你说话时,若你不特意提到我师兄,我会非常感激。”
她顿了顿,口气陡然转为严肃冷厉,“今天你们做下这事,堪称人神共愤。无论你们是不是六扇门的人,我都管定了。我先废了你们武功,再将你们送去神侯府,请诸葛神侯定夺。”
任劳露齿一笑,却没露出任何牙齿,嘶哑着声音道:“这里死了人,我们奉命追查办案。办案过程中,稍微用点小小手段,又犯了哪条律法?你敢对我们动手,就会变成朝廷钦犯,连带你师兄的金风细雨楼都要吃挂落。”
苏夜笑道:“我并非金风细雨楼的人。就算你要株连九族,也没有株连师门上下的道理。何况,我成为钦犯前,你们两位先得死于非命,这么一算,我可没亏本。”
第四十五章
满厅倒地的人中,没一个武功值得一提。任劳任怨这次出来,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只请了四位刀王同行。然而,办事办到一半,苏夜忽然出现,使得他们无所适从,均在犹豫继续硬顶,还是看在苏梦枕的面子上,对她客气些。
任怨忽道:“你怎会进入这座宅院,难道你认识这家人?”
“不认识。”
“哦?”
“你们太猖狂,血腥味太浓,我过路时闻到了,就进来打抱不平。”
苏夜打穴解穴,只需轻轻一掌,惟因药力有些麻烦,所以以内力驱毒时,所需时间稍微长些。任怨盯着她,明知她半蹲在那里,全身都是破绽,却不敢上前一步。
直到此时,他仍未露出异样神情。任劳年老,却不如他这么沉得住气,冷笑道:“你信口胡说什么,这地方与外面隔着一个园子,你从哪儿闻到血腥?”
“你们问,我就回答,你们信不信,与我无关,”苏夜又松开一人手腕,示意她去照料那受了伤的女人,“你们若不信我说的话,为何还要问我?”
旁边一名刀客冷然道:“你仗着苏梦枕的势力,得罪办案公差,强行与六扇门结仇,不怕后患无穷?”
苏夜笑道:“我说我代表我自己,你们用师兄压我低头。我提到师兄,又成了我仗着他的势。师兄若在此地,你们早已死于非命,还有机会和我说话?”
这几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纷纷露出笑容。笑容里有不屑,有讥讽,有傲慢,唯独没有认同。任劳依然冷笑,然后缓缓道:“果然是个天真的小女孩。你今天断条胳膊断条腿,不知苏梦枕可会为你认真计较。”
“我也不知道啊,不如试试看吧。但你们两个今天死在这里,朱刑总会不会打上金风细雨楼,公然捉拿我呢?”
苏夜杀意已浓,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恰好驱走一名老者身上的药力,觉得他不会武功,但奇经八脉均受重伤,竟已受过极为惨烈的折磨,不由微微一愣,只听这老人低声道:“多谢。”
任怨道:“这里死了一名六扇门的捕头,我们誓要追究到底。凶手必然是这家的人,所以我们才刑求拷问。”
其实他们二人出去办事,一向手到擒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向任何人解释任何内情。但苏夜一刀逼退四刀王,令他暗自吃惊,不由自主改变了态度。
那老人怒斥道:“你们若要破案,那就破呀!为什么先问我家放着金银财宝的密室如何开启!为什么我说都说了,你们还要下这种毒手!我又如何知道杀死廖捕头的凶手是谁!我本来就要报官,你们却……”
任怨不答,只柔声细气地说:“我已很久没有见过敢当众得罪朱老总和刑部的人。苏女侠,我最后劝你一句,你初入京师,还什么都不懂,不如速速离去,回家请教苏梦枕,问问他刑部刑总朱月明是何等人物,你该不该这么对待我兄弟二人。”
此时,苏夜恰好移动到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身边,理都没理他们。这少年容貌极为俊秀,唇红齿白,清秀文雅,给人以玉树临风的感觉。但他已吓的面如土色,哀求似的望着她,用眼神求她相救。
苏夜扫他一眼,却见他双目晶然生光,居然身负上乘武功,也不知怎么回事,会和别人一起中毒。她在心里摇摇头,将手掌贴上他背后大椎穴,继续保持着一膝跪地的半跪姿势,同样柔声道:“你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任怨道:“什么错误?”
“但凡为虎作伥的走狗,往往志得意满,耀武扬威,最后忘记自己身份,产生很不应该的想法。”
任劳又咧开那张没了牙的嘴,冷笑道:“什么想法?”
苏夜慢悠悠地道:“你们认为,别人应该怕你们,哀求你们,不敢得罪你们,见到你们就得绕着走。哪怕我武功比你们高,也得忌惮你们的后台,对你们客客气气的,装作没看到你们在做什么。对了,你们的后台是谁来着,朱月明?蔡太师?梁太傅?”
任怨终于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没反驳她的话。任劳道:“我们勤恳办差,竭力为朝廷铲除奸党,自然受到大人们的关照。”
苏夜不理会,只轻笑几声,冷然道:“你们忘了,你们不是朱老总,不是蔡太师,更不是梁太傅啊,兄台!我怕得罪朱老总,这不假,但我今天在得罪你们,不是他!他知道你们把自己和他相提并论,提拔到同一地位上吗?”
先天真气如山洪爆发,冲开路上一切水坝闸门,瞬间化解那少年体内药力,并将他被点住的穴道悉数冲开。她做完这件事,旋即站起身,向前踏了一步。
她踏出这一步,对方立即面露忌惮神色,竟不约而同,向后齐齐退出两步。
任怨脸色微微一变,直觉一股锐利如刀的危险直逼面前,需要强撑着自己,才没夺门而逃。苏夜睨他一眼,声音比她手中的刀还要冰冷,“只可惜,你们再好用,也只是两条好用的狗,不值得人家尊重。你们死了,就变成两条死狗,谁会为你们复仇?我马上就杀掉你们,就算自此浪迹天涯,也有你们两条狗命打底!”
她站在水仙旁边,眉凝春山,眼含秋水,令盛放的琼花嫩蕊也黯然失色。任谁都想不到,她外表美到令人怦然心动,做事却如此刚硬,居然不顾后果,硬要杀这两个驰名天下的煞星。
忽然之间,一名刀客扬声道:“信阳萧煞。”
“襄阳萧白。”
“孟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