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匆忙行至床边,他愣住脚步,只见小凤凰正躺在被踢开的被子上,呼呼大睡中。

她嘴巴一张一翕呢喃着什么,没有方才那么大声,含在口中细碎不清,原来是在做梦。

风无怀不由松了口气,方才她那句“我快死了。”宛若尖刀,扎得他浑身一颤。就连此时,心跳仍咚咚咚地节奏无序。

他真见不得她出事......

之前听闻容絮被凤帝重罚,对她的担忧远胜过对凤帝的愤怒。当他赶去丹穴山,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凤凰躺在地上,双腿仿佛被禁锢在地上,动弹不了。

却才惊觉,他怕的就是她一个‘死’字。像是束缚脖颈的金刚圈,稍微施加力道,就能扼住他的呼吸。

*

直到容絮安稳入睡,没再说梦话,风无怀才靠坐在床头,伸手帮她将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恰发现她压在身下的几根羽毛。

他将羽毛拾起,端详一番,眉头不禁拢起——这是新掉落的。

她如今羽毛褪得频繁,也不知是否因为受伤过重,气血虚弱所导致的。加之新羽一直未长,身上羽毛稀稀疏疏,尤其脖颈一圈,隐约能见着白色肌肤。

风无怀一边寻思是否要去天界找仙医帮她诊治,一边将这几根脱落的羽毛一一收好,再褪下外裳,躺在她身侧。

*

深夜,半梦半醒间,风无怀恍惚闻得几声呓语。

他睁眼循声看去,只见容絮将自己抱成团,时不时哼唧几句模糊不清的话。

又在做梦?

他起身晃晃她,却没反应,口中依然念着什么。

“容絮?”他轻轻推了推她身子。

容絮仍旧未醒,像陷入无法脱身的梦中。

没多会儿,她开始气喘吁吁:“我没有去南虞山,我不知道……不要拔我的尾翎。”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嘶哑的哭腔。

风无怀听得眉头紧蹙,她是梦到了被拔尾翎那日的事?

只听她又哭喊着哀求道:“我没有撒谎……求求你,祖父……”

祖父,凤帝?

容絮从不唤凤帝为祖父,为了求他放过自己,竟将自己素来难以启齿的称呼也叫了出来。可她终究没能逃过这劫,凤帝从不曾相信她。

“为什么你们不信我......舅舅救我……谁来救我。”容絮已然泣不成声,哀求无法。

风无怀再听不下去,将她抱起来,学着她曾哄着幼时的他那般,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口中小声地吟曲,慢慢摇着。

渐渐地,容絮的身子不再紧绷,哭声也小了许多,只是仍不时地抽泣两声,呓语几句。

风无怀犹豫稍刻,终是忍不住施法进入她梦境一探究竟。

这个梦正是前几日容絮在丹穴山的经历——她跪在凤帝面前,声嘶力竭地为自己辩解,哀求他相信自己。可直到她哭哑了嗓子,凤帝依旧不为所动,当着族人的面,将她四根尾翎拔除。

容絮绝望地趴在地上,眸子一片死寂。眼中映着一些族人同情怜悯的目光,更多的是一张张冷漠嘲讽的脸。尤为刺眼的,是站在赤炀身旁的赤夕瑶,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

被丢在禁断崖的容絮,总共醒来了两次。每醒一次,便狠狠拔掉一根尾翎。

昏迷前,她咬牙愤恨地说:“下辈子再不做凤凰!”

*

从容絮梦境出来的风无怀,目色凛栗,满面怒容。他将容絮抱紧了些,抿着唇一语未发。

风无怀一遍遍安抚般地摸着她的羽毛,良久,才轻声自语:“为何不做凤凰?分明很美。”

他尤记得初次见容絮变化真身时,骄阳下,羽毛似火般夺目,流泻灿灿金光。她昂首展翅,绚丽绽放。

“是他们不配做凤凰......你快些好起来,我带你去观赏丹穴山血色漫天的景致,就像凤凰花铺满山头。”

他眼中杀意汹涌而现,却是极冷极轻地说着。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风无怀都难从容絮的梦中缓过劲来。每每想起她苦苦哀求,却最终绝望的神色,都如凿心一般令他难受。

*

一夜噩梦的容絮,次日浑身高热,昏迷不醒。

凤凰趋热,正常时也会较一般人的体温略高一些。但此时的容怒,身子似烤着火般地烫,仿佛随时能烧起来。

风无怀帮她探查脉象时,不由心惊,她脉象又乱又虚,竟像游丝一般轻飘飘地悬着。

明明这些日子她身子恢复些,尾翎的伤口也止住了血,怎会突然病倒?

风无怀找来魔宫的医官,也是检查不出她持续高热的原因,但眼下要用药水先将体温降下来。

待将一整碗药汁喂下去,风无怀便将她抱在怀里,施法为她肌肤降温。

治疗三天后,容絮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但她开始变得嗜睡。

风无怀给她喂食的神丹妙药不少,可她的状况非但没有半点起色,反而急剧变遭。有时甚至连续三日都处于昏睡的状态,清醒时刻也至多不过半柱香时间。

看着怀中病怏怏的凤凰,风无怀不禁想到那晚她的梦语:“我快死了。”

好似预感着什么……而她这气若游丝的样子,更似飘飘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