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是太过于气愤,老马不至于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随手摔在地上,导致粉身碎骨。
那贴身工作人员在老马身边工作已经有些年头了,很是了解老马的脾气秉性。听到老马这般暴怒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一点愠怒的感觉也没有——当然,老马作为他的上级兼衣食父母,他也不可能有什么愠怒的感觉。
他还有一个任务,这是老马亲自交代给他的:当老马暴怒生气的时候,要想办法劝阻。就像古时候皇帝决定杀人的时候,大臣们无论认为这个罪犯当杀不当杀,总要常规性的喊三声“请陛下三思”——这是一个仪式,一种惯例。
而老马的惯例,就是他还有另一件法宝。
他有一个魔方。对,就是小孩子们玩儿的那种玩具。六个面,六种颜色,每种颜色九个方格,把相同的颜色拼凑在一起,才算完成。是一个很磨工夫的活计。
在拼凑魔方的过程中,心绪就会慢慢地平静下来。如果魔方还不能解决问题,老马还有一个精心制作的九连环。九个环套在一起,完全解开也需要很多时间,在这种消磨耐心的小游戏中,老马的情绪才会逐渐的平和下来。直到把自己的愤怒消磨殆尽。
“马将军。您的魔方。”那工作人员不为所动的把烟灰缸和地上的烟灰收拾干净,在老马足以杀死人的目光中,把那个魔方取了出来,两手恭恭敬敬的奉了上来。
以往的时候,老马看到这个魔方,就知道自己的脾气已经接近失控的状态了。
人贵自知,老马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那是在战争年代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然而这一次,老马的愤怒显然到达了极度爆发的临界点。只见他劈手把那魔方夺了过来,啪的拍在桌子上,顿时把一个好好的魔方,拍成一坨散碎的零件。
“嗖嗖嗖……”老马三下五除二的把散碎的零件组装在一起——这是把魔方的六个面组合起来的最快的方法,没有之一。
前后不过三十秒的时间,魔方便被老马组合完毕。
三十秒的时间,显然是不能缓解老马的愤怒。那工作人员一见老马神色不对,立刻又把那个九连环取了出来。
“嘿!”老马用力一扯,把焊接在一起的钢环扯了个七零八落。这老爷子年岁虽大,拳脚功夫一直没有落下,依旧是力大无穷。
“……”
那工作人员看着桌子上被拉扯的一个个半圆的钢环,彻底没辙了。
再好的外力作用,在老马自己不配合的情况下,也是白给。
显然,获得老马的配合,难上加难。
“马清风!你忘了你自己的承诺吗?!”
一道厉声的呼喝传了过来,张跃进的身影出现在老马的办公室的门口。
很多年了,年岁多到老马已经快忘了自己的本名。
听到马清风这个名字的时候,老马愣了一下,眼珠向上吊了吊,仔细认真的回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马清风,你忘了自己的承诺吗?”
张跃进再次呼喝说道。
承诺……承诺。
这是一个多么缥缈的字眼,承诺倘若有用,要警察干嘛!
但对于老马这样的人来说,承诺就是承诺,一言九鼎,吐口吐沫砸个坑的人,断然是不会忘了自己的承诺的。
他承诺过,控制自己的脾气性格。
那一年,老马正值盛年。那一年,是建国后的一次小规模局部战争。那一年,老马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在杀害了自己三个战友的敌对势力已经明确表示投降了以后,把那个敌对分子用近乎残忍的手段弄死了。
杀害战俘,这一条罪名就被国内老马的政敌迅速把握,弹劾如同雪片一样飞向军部的办工桌。
老马的军政生涯,差点因为这件事走到尽头。而且他本人,也面临着军部的军法制裁。
那一次,多亏了张跃进发挥了他在中南海的影响力,把老马保了下来。
那一次,张跃进只有一个要求,让老马承诺,控制自己的脾气性格。
老马承诺了,再后来的很多日子里面,老马确实也做到了。
这一次,老马真的是生气,气的已经不能用吹胡子瞪眼来形容了。
萧雨在休息区被伏击。
要么,是内部人出了内鬼。
要么,是疗养院的防备体系出现了疏漏。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老马不能接受的。
堂堂军人,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一个有功于老马的人,这根本就是对老马的权威的挑衅!这不是针对萧雨,而是针对这里的主要负责人老马!
又或者,是这里的防备体系出现了疏漏,这种可能性虽然比起出内鬼来说比例不大,但如果是这种可能,那说明老马对于这里的统御能力、布局安排,手下人员的办事能力……都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两种可能,都是老马的责任。
老马生气,第一生气的是手下人办事不利,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还是老马生自己的气。
苦心经营疗养院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还出现了这种事情!
老马不能原谅的是他自己。
“呼呼——”老马喘了两口粗气,把那个散碎的九连环一个个的用两根手指的蛮力硬生生的再次聚合为一个圆环的形状。
“我知错了。”老马说道。
承认错误,这对于老马身边的工作人员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老马活了这么大的年岁,怕过谁来?就算是那次军委的一个高层领导来视察的时候,老马也不是没有和人家对骂过。
现在张跃进用很不尊重的语气斥责了老马两句,老马竟然乖乖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在最近十来年间,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