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说话,但在某些细小的事情上,魏子芩的母亲却总是会表现出格外的固执。
比如在一起吃饭这件事,至少在程月英看来,一家人必须要常常聚在一起才能显得亲近,不然只会越来越生疏起来。所以不管多忙,不拘早饭还是晚饭, 每天都要有一顿饭是在一起吃的才行。
所以到了晚上,发现某人又一次没有出现在饭桌上,程月英终于忍不住不满念叨了起来:“这都第几回了, 怎么又不在,三儿你没去问问吗,白珩这隔三岔五的不在家,到底都在忙什么啊?”
“应该是他家里的一些事情吧。”魏子芩放下碗筷, 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关于白珩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十分清楚,只能猜测应该是和白家那边的事情有关。
“行了,”不愿再听妻子的念叨,魏启夹了一筷子菜到程月英碗里, “别念叨了,人家才刚刚恢复,能留下就不错了,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 你这整天念念念的,也不怕把人念跑了。”
程月英狠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再说话。
那边魏大姐忍着笑意,特别同情的看了魏子芩一眼,正准备要说话时,忽然看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正蜷缩在桌脚上,低头啃一个果子,顿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是你从山上捡来的吗?”小心看了看父母和大哥那边,魏秀兰忍不住凑过来问。
这是什么?魏子芩看了眼脚下,特别想说,他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吃过晚饭,等到父母都出去了,魏子芩没多犹豫,直接便将桌底下的毛团拎进了房里。
“说吧,你是谁,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幼狐是魏子芩之前在葫芦山上时遇到的,一见面就向他求救,彼时的魏子芩只感觉莫名其妙,当然不愿意随便揽这种麻烦到身上,可惜用了各种办法,还是被对方跟进了家里。
“你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幼狐仰着毛绒绒的脑袋,声音尖细,仿佛比他生气得还要厉害,“我们明明几日前才刚见过的。”
魏子芩皱了皱眉,那声音虽然尖细了很多,但如果仔细听的话,其实还是能够听出一点的,再加上几日前才刚刚见过:“刑若心?”
见对方认出自己了,刑若心顿时松了口气,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毫不在意的神色:“好了,既然你已经认出我是谁了,那我就没什么好再说的了,如今君……不是,主上不在,我正好遇见了一点麻烦,必须借你家外面的防御法阵一用,你也不用准备什么,只需要随便在你家里给我收拾出一间客房就好了,你放心,我最多住半月就走。”
“我家外面有防御法阵?”魏子芩挑了下眉。
“对啊,是主上临走前留下的,”刑若心理所当然道,一面挥了挥爪子,“当然这不是重点,剩下的我明天再和你解释,我已经被人追了一天了,快要累死了,你赶紧去帮我收拾客房吧。”
一阵尴尬的沉默……
小狐狸举起的爪子僵在了半空,抬起头,才发现魏子芩神色未动,还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安静望着自己。
好半天才开口道:“我和你很熟吗,为什么要帮你?”
刑若心愣了一下,顿时忍不住炸毛:“你什么意思!我被人追了一天啊,差一点就被抓到了,如今这附近只有主上的阵法能拦住他,你如今却说不愿意帮我,你不帮我,难道是想要见死不救吗?”
魏子芩默默无语地望着她,想说妖修都是这么想当然吗:“暂且不说到底是不是见死不救,我们今日才见第二次吧,我有什么理由要冒着风险收留你?”
而且还要半月之久。
魏子芩又不蠢,眼前这个妖修对于白珩的心思,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要让他把人留在家里十几日,抱歉,他自觉还没大度到这种程度。
“那你想要什么,灵石还是法器,或者灵草什么的我这里也有一些。”
红色的幼狐抱过自己的尾巴,从厚厚的绒毛底下掏出一个已经变小的储物袋,叮叮当当倒了一堆东西出来。
等了许久,见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刑若心终于忍不住有些急了:“所以你究竟要怎么才肯收留我,我大哥是主上最好的朋友……哦,对了,你想知道主上的事情吗,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也没理会对方提出的各种好处,魏子芩干脆坐了下来,用指尖敲了敲桌子。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刑若心几乎已经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听见对方开口道:“想要让我收留你也行,第一,半个月你就别想了,我最多只能收留你到明天,第二,告诉我外面要抓你的那个人是谁,还有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抓你。”
“也行,到明天就够了。”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刑若心连忙点头,只是如今外面准备要抓她的那个人……
见对方转了转眼睛,明显是准备要编瞎话来骗自己了,魏子芩干脆站起身来,揪住面前幼狐的后颈,直接将对方拎到了窗户边上:“不想说实话?那我可留不了你了,你自己到外面去被人追吧。”
“不不不,我说,我说还不行。”刑若心欲哭无泪,整只狐狸都摊在了窗户上,内心懊悔无比,后悔之前怎么会以为眼前的人比其他人都好说话,以至于鬼迷心窍的跑到这里来避难。
经过几次扩建,如今的魏家已经远比过去要大得多,客房也是早就已经收拾好的,并不需要花费什么时间就能直接入住。
安排好了房间,将小狐狸拎到了桌上,在四周贴上了隔音的符篆,魏子芩便直接坐在了桌边,听对方解释整个事情的经过。
和魏子芩前世所了解到的一样,刑若心确实是为了逃婚才从族里逃出来的没错,只是与后来传言的不同,她其实很早前就已经和她的那个“未婚夫”认识了。
据刑若心自己说,那时候她才刚不到六岁,因为父母刚刚去世,大哥又恰巧正在修炼最关键的时候,必须离开族里到外面寻找机缘。
和凡人不同,妖修世界里亲缘淡薄,除了父母兄弟,其余亲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为了避免妹妹留在族中无人照顾,刑芮便用一个法器做交换,托了当时族中的一个熟人帮忙照顾妹妹。那个好友便是刑若心如今的未婚夫君,叶尹。
临走前还特意嘱咐对方,说自己妹妹资质一般,性子又惫懒,未来恐怕难成大器,让对方一定要好好看着妹妹,千万不能让她耽误了修行。
叶尹没有做好吗?不,他实在是做得太好了,可以说刑若心能有如今的修为能力,几乎完全就是对方的功劳。
“……真的,他对我来说根本就像是师父一样,我到现在都能记得他当时为了让我学会御剑,直接将我从山崖上扔下来的情景。”
忽然被人严加看管起来的刑若心无力反抗,彼时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快点修炼到元婴以上,好早日从族里离开。结果好容易修为到了元婴,以为要从此解脱的时候,却忽然得知了一个噩耗,原来她与叶尹早有婚约,而且还是父母过世之前就已经定下来的。
刑若心不敢再留在族里,很快就在同样也感到有些后悔的大哥帮助下离开了无界海。
然而几年的小心躲藏最终却毁在了一次意外的疏忽之上。几日前刑若心与魏子芩比试,因为真气的大量消耗,不小心暴露了痕迹,到底还是被对方找了过来。
看着对面委屈地团成一个球的小狐狸,魏子芩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算了,只要不是什么危险的人物就好,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最多只能留你到明日早上,之后你自己再想其他的办法吧。”
就在魏子芩准备推门离开的时候,忽然一个东西飞了过来,魏子芩伸手接过,发现是一个不大的储物袋,里面装着灵石和一块玉简。
“这是刚刚答应你的,我知道的所有和主上有关的事都记在那个玉简里了,还有那个,”团在桌上的幼狐抓了抓尾巴上的绒毛,好半天才憋出了两个字,“谢谢。”
极北之地,寒月宫内。
刚将手里的事务处理完毕,白珩转过头去,忽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君上?”听到声音,正在一旁掌灯的侍从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明灯,倒了杯热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