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儿子,项新荣的脸上全是骄傲。
不过一转眼,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增添了一丝愁色,“不过,赵主任,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哪里还活得到他高中毕业?我现在每天生不如死,最近一段时间在家没去车间,岗位津贴那一百多块钱已经两个多月都没领到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赵明心中一酸,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要养家,要养孩子,孩子这么出色,可是项新荣根本挺不到他儿子成才的那一天。
“项师,好好休息,一百多块的岗位津贴而已,我会替你争取的。”
项新荣拉着赵明的手,“赵主任,孩子他妈当年嫁给我的时候是图这个单位福利好,挣钱多,金饭碗,她是为了享福来的。可是看看现在,我把他们娘儿俩拖累得都不像样了,孩子长这么大,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穿过,我的工衣发了新的都不敢穿,只能给他留着,你说说,一个学生,成天到晚的穿着工衣上班,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赵明记得当年上学的时候也穿赵永远发的工衣,不过那时候不一样,没什么好料子,衣裳都流行找裁缝打,穿在身奇怪得很,不如工衣来得体面,一家有三个孩子的,经常会为了争一套工衣大打出手。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成衣大街小巷都有得卖,说贵也贵,说便宜也便宜,款式多了,港台的洋气风卷进内地,一个个的都想着体面,所以学校里也不会有几个人穿工衣,看起来很傻。
“说的什么胡话,以前我们小时候那穷得姐妹几个还得抢一条裤子穿呢,现在有工衣穿怎么了。”
项师娘给赵明泡了一杯茶,递到赵明的手时,闻着有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应该是压了一阵箱底,家里有个人客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招待。
“赵主任,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们老项,还有特地上门来看望我们,你是不知道……过去这么几年同,还从来……从来……没人登过我们家的门呢!”
项师娘老眼一红,这么些年的心酸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项新荣生病把家底都给造光了,亲戚那里没借到过一分钱,单位的朋友和同事能借的都借光了,现在别人看到他们俩口子就像见了瘟神躲都来不及,谁还敢主动招他们,搞得儿子现在都抬不起来头。
“赵主任,你说我要是就这么死了,我老婆和儿子怎么办啊?”
项师娘一把捂住项新荣的嘴,“胡说什么啊胡说,你要是死了,我跟儿子也只有去死,没有你,我们怎么活得出来。”
话到最后,项师娘已经是痛不欲生地大哭了起来。
赵明能说什么呢?帮你们家照顾儿子?他不是大领导,很多事情也不是他能够做主的。
将身上两百多块钱都摸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贡师,项师娘,这是我一点心意,你们放心,工会的慰问金和困难职工补贴明年一定会照常发放,组织上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替你们家解决困难。”
漂亮的话也只得说到这个地方了,再多说,就显得虚伪。
项家这俩口子,很想硬气地将这些钱给推回给赵明,可是……他们真的没有这个勇气,因为这两百多块钱对他们来说,又是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一个星期都没有吃肉了,今晚可以割两斤猪肉,要最肥最油的那种……
“赵主任,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赵明摇头拒绝,他应该最大程度地减轻对这家人的负担,要是留下来吃饭,他们又要花很多的精力去买菜,然后怕客人吃不好,还刻意去安排,这不是添麻烦吗?
赵明拿了一把蒜苔掐了尖,还是挺嫩的,一边詹娜看到赵明魂不守舍的样子,“干什么,还在想项师家的事情?”
赵明把菜选好,装进口袋,“能不想吗?我走的时候,项师痛得都开始冒冷汗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拖不了多长时间了。”
詹娜听得心头一动,这家伙的心肠挺热的,还以为他就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