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大人,”陆行舟出声,“你还记得他当年到阎王殿的样子吗?”
黑无常苦笑着摇头:“怎么可能还记得?阎王殿每天来上万亡魂,那么多枉死的鬼,谁都有不该死的理由。”
是啊,谁合该在花一样灿烂的年纪死在肮脏的积水中?
那些走在路上被失控的汽车撞死、被高空坠物砸死、被报复社会分子捅死的人,哪一个是该死的?
不该死却死去的人这么多,能说谁比谁特殊呢?
从冥界回阳间的船上,颜如玉情绪低落,怕自己的负面情绪会影响到别人,就一个人关在包间里没出来。
石饮羽和陆行舟坐在餐厅,一边喝糖水,一边看向窗外的海面。
航道外的大海中惊涛骇浪,无数邪魔恶鬼在咆哮着撞击结界,看上去痛苦而又绝望。
渡船上一片祥和,餐厅里播放着早年的黑胶唱片,留声机中传出咿咿呀呀的欢乐歌声。
陆行舟道:“我准备去浅山县看看,这几个人都来自这地方,感觉怪怪的。”
“我陪你。”石饮羽往杯子里又丢了一块冰糖。
“行。”陆行舟点头,看向他的杯子,皱眉,“吃那么多糖你小心糖尿病。”
“你怕甜?”
“怎么会怕甜?我不过是……”陆行舟声音戛然而止,突然觉得石饮羽这话是不是在调戏自己?
没有吧,应该是自己太猥琐了,三句话就往那方面想……
但哪有问别人怕不怕甜的?
他真的没有在调戏自己?
陆行舟脑中飞快地旋转,快搅成豆腐花了。
石饮羽一本正经地问:“怎么话说一半就不说了?”
“没有。”陆行舟面无表情。
“???”
“你个王八蛋。”陆行舟决定不再纠结,一切的一切,归根究底都是这厮太猥琐,闹得自己草木皆兵。
“……”石饮羽没来由挨了句骂,感觉自己巨冤。
浅山县与白邺市分属两个省,比较偏僻,到现在都没通飞机和高铁,两人先飞到了江北省的另一个城市,再换乘大巴过去。
大巴还旧得不像话,既拥挤又肮脏,一进去还有种钻进了男生集体宿舍的味道。
石饮羽摸了块薄荷糖塞进陆行舟嘴里。
清新的薄荷味在口中弥漫开来,陆行舟笑了笑,和石饮羽并排坐在座位上,手指悄悄地十指相扣。
前排靠背上冒出一个小脑袋,一个小男孩调皮地站在母亲怀里,扒着座位往后面爬,口水滴滴拉拉地落在靠背的布套上。
小孩长得挺漂亮,大眼珠黑得十分纯粹,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相握的手。
明知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陆行舟依然觉得厌烦,松开手,拿出手机,低头玩手机。
石饮羽看了看空荡荡的手,目光转向那小孩,勾起唇角邪笑了一下,两枚雪亮的尖牙从唇下悄然伸出来。
小孩哇地一声被吓哭,一骨碌钻进母亲的怀里。
陆行舟听到哭声,疑惑地抬起头来,轻声问石饮羽:“怎么了?”
“不知道。”石饮羽一脸无辜。
陆行舟将手机拿给他看:“我们到车站之后,可以乘2路公交车,到苏果超市,再往前走500米就到浅山初中了。”
前面那个小孩的母亲回过头来:“你们要去浅山初中?”
“你知道浅山初中?”
“我娘家就在学校旁边,开书店的,现在是暑假啊,你们去浅山初中做什么?”
“我们是原川一中的老师,”陆行舟随口诌了个学校名字,睁着眼睛瞎扯道,“学校派我们去见见浅山初中的领导,参加一个暑期交流会,学习他们先进的教学理念。”
孩子妈笑了起来:“浅山初中那破学校还先进呢?”
“不能以貌取人,也不能以貌取学校啊,”陆行舟道,“看起来破不代表什么,里面的教育理念先进才是真的先进。”
“真的假的?我家在学校旁边开书店二十多年了,真没见有多先进,都考不上几个好高中。”
陆行舟笑笑:“大名鼎鼎的美容专家肖湘竹你听说过没?就是浅山初中出来的。”
“多少年了,就出那么一个而已,”孩子妈一边哄孩子,一边不以为然地嗤道,“再说,美容都是忽悠人的,她要真那么厉害,怎么不给连漪的脸做做呢?都成什么样儿了?两人还是同学呢。”
“两人是同学?”陆行舟怔了一下。
“同班同学!”
“你怎么知道的?”
孩子妈得意道:“我跟他们一个班的,我当然知道,连漪做作业还抄我的呢,她连二元一次方程都不会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