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缓缓流淌,而这种永恒的悲伤,却一直在蔓延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感觉眼角有泪水,止不住地往外冒。我睁开眼睛来,却发现面前空无一物,刚才在此的宝窟法王和小喇嘛江白都已经离开了这里,只剩下杂毛小道一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面色古怪。
我有些奇怪,问他笑个毛线?
杂毛小道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笑,说你这个家伙,人家好心好意地给你开启灵智,智慧灌顶,结果没持续一会儿,你就发了癫,大声叫骂,让那个老秃驴滚蛋——行啊你,在这喇嘛庙里,你居然敢喊“秃驴滚蛋”?这何止是打脸,简直是打脸!一会儿,看你怎么收场吧。
瞧着杂毛小道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心中就来气,不过更多的是疑惑。
对于他所说的,我真的没有什么印象,摸摸自己的身子,肌肉发达,坚硬如铁,哪里有什么腐烂的迹象?而且,我怎么可能去骂这宝窟法王呢,对于这种恐怖的老怪物,得道高僧,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怎么可能会如此肆无忌惮?
我脑子里乱极了,想到一个可能,我苦着脸,说老萧,我他妈的不会真的跟江白一样,也是一个转世尊者吧?
杂毛小道夸张地给我施礼,说活佛大人,我是不是应该管你叫作洛十九、十九爷啊?
听到这个无厘头的名字,我所有的认真也都化作了喷笑,又气又好笑地呸他,说滚你娘的蛋,咱这是准备穿越到雍正年间,去演一场“九龙夺嫡”了么?
我们笑闹一番,之后杂毛小道很认真地对我说道:“前尘已矣,现在方才是我们所能够把握的,不管你是不是,反正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陆左,是来自苗疆晋平乡下的穷小子,小毒物,至于其他的,都放下吧,那不属于你,也不需要你来负责……”
听他说得情真意切,我点了点头,说是啊,想得太多,有什么用?反倒是累了自己。
说着话,小喇嘛江白跑了进来,我带着歉意跟他表达了自己刚才的失控,江白笑了,说无妨,法王他何等人物,怎么会与你计较——话说回来,今天见你,倒是法王说得最长的话,平日里,他一向都不怎么开口的。
听到江白如此说,我将心放宽了一些,午间我们用过了斋饭,沐浴更衣,然后在小喇嘛江白的带领下,从白居寺北面,步行出发,前往百里开外的祁峰雪山。
与藏区著名的冈仁波齐山、雅拉香波山等神山相比,祁峰雪山算不上很著名,甚至很多人都不知晓。但是我们听鬼妖婆婆介绍,这祁峰雪山藏名为俄德巩甲玛山,它是位于青海湖南岸阿尼玛卿山那三百六十个兄弟神中的其中一位,而且也是最有智慧的一位。
当然,这都是藏区的民间传说,古老信仰,说不得真假,但既然能够被编进神话故事里去,那这山必然有其不凡之处——据闻其四壁分布极为鲜明对称,形似圆冠金字塔,山顶终年被白云缭绕,很难目睹其真容,峰顶终年积雪,威凛万峰之上,极具视觉和心灵震撼力。
队伍的人并不多,除了般觉老喇嘛、江白小喇嘛、宝窟法王和五个抬给养仪仗的普通僧徒之外,便只有我、杂毛小道和鬼妖婆婆几个人。
这阵容,比前几天围剿邪灵教右使洛飞雨都不如,不过有那个宝窟法王在,我们却能够感受到莫名的安全感。
高手镇场,果不其然。
一路上,除了我们之外的所有人,都显得很沉默,默默地挑着担子,默默地转着经轮,几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圣洁的景仰,面朝神山。宝窟法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厚厚的红色喇嘛袍子里,不露出一点儿来,瞧那严实劲儿,跟鬼妖婆婆比起来,他似乎更加像鬼妖一点。
与他相反的,鬼妖婆婆走在江白的身边,除了用帽子将头裹覆着,却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哦,对了,有淡淡的阳光从云层上洒下,照在鬼妖婆婆的身上,但是地上,却没有影子,而是一层曲率过广的折射光线。
行路的过程,其实也算是一种历练。
在行走的途中,让心灵得以沉淀下来,特别在这样三个在藏传佛教中有着一定成就的高僧陪同下,让我们更能够感受那种肃穆的气氛。一开始我还会四处张望,遥望周边的风景,并且和头顶上成为一个黑点的虎皮猫大人打招呼,到了后来,在我的面前,就只有眼前的路,还有头顶的天空。
那心情,是如此的纯净,仿佛随着这辽阔的天空,而变得更加纯粹了。
这百里路,我们从中午一直行走到了傍晚,终于来到了雪山脚下,二月天,高原的寒风依然凛冽,仰望那皑皑雪山,心中忍不住地对这天地,产生了浓重的敬畏感,人生一世,不过百年,而我们面前的这连绵山峦,却已然在这个地球上耸立了无数个年头和岁月,在它的面前,我们是何其之渺小?
如此一想,世间的无数争斗和得失,就变得不再是那么重要。
天色已晚,我们的目标是山端口处的石坛,但是没有人敢黑夜行路,于是就在山脚下一块背风的平地里宿营。搭立帐篷、生火等这些杂事,自然有那五个普通僧徒来做,我们则对于明天给伦珠上师脱离罗浮镭射石,作剥离超度一事,进行了探讨。
整个过程中,我发现宝窟法王和鬼妖婆婆,都没有插话,或者点头,或者摇头,居然连一声肯定回复都没有,全部都成了江白和般觉这一小一老喇嘛的对话。而且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过交流,显然,在我们的了解之外,这两个人或许还有着什么芥蒂和原因,又或者故怨,才会形成这样的气氛。
当然,这些陈谷烂麻子的事情,我们只当作不知,也不愿意了解,掺和进来。
当夜宿营,群星寂寥,天地空廓,心灵里倒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而悠远。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路上会有很多风景和感悟,是我们待在房间里,或者一个狭小的生活空间中,所不能够体会得到的。不过很多感悟,以及思想,强加于人,未免过于生涩,惹人厌倦,故而在此略过,或曾经有过相同经历的人,也许会对这种苍凉而寥廓的美,产生共鸣。
次日清晨,我们早早起来,以雪洗面,然后开始往上跋涉,起初浅薄,勉强行走,至到半腰,那雪深可入膝,坡陡如立,四下皆是一片雪白,路途便开始难行起来。不过此番前来的,都是经过精心挑选之辈,与常人又有不同,将劲力运于足下,纵步飞奔,倒也能至那渺无人迹之处。
至于宝窟法王和鬼妖婆婆,直接雪上飞纵,羡煞旁人。
如此也是一路艰难,当头顶有那稀薄的阳光洒落下,在雪际线上形成一片金子般耀眼的光芒之时,宝窟法王指着满目雪白的一点儿黑,轻声说道:“那……”
我们抬头望去,但见一个摆放出“卍”字形的黑色豁口,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处。
啊,终于到了!
☆、第四十九章 伦珠转世,虹光归属
整个祁峰雪山如同一个金字塔形状的山体,而这缺口,则在棱形梁柱上,东南朝向,略微迎向了南北走向的山巅疾风,使得此处,并没有被那皑皑的白雪所遮掩,有那黑色的岩石露出,不知是谁,别出心裁地在上面,弄出了一个代表着“吉祥福瑞”的卍字。
太阳从云层里面探出了头来,照耀在上面,有熠熠的光辉闪耀,最后形成了一个红、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光环,中央虚明如镜。
此乃佛光,边缘金光闪耀,熠熠光华,恰恰产生于我们仰头朝向之时,未免有些凑巧,但是更让人心中产生出神圣美好的景愿,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辛苦,都没有白费,一切都值得。
我们仰望了一会儿,紧紧闭着嘴巴,不敢说话,生怕自己的惊呼声,引得并不结实的雪山瞬间崩塌,将大部分人给掩埋住。平静了一会儿心情之后,我才发现,那平台缺口,看着近在咫尺,然而却有一个高约九米的垂直距离,人力几乎不能达到。
这距离,对于常人来说,即使是有那器材辅助,也很难去攀登,然而对于我们这些修行者来说,却并不在话下。
我们几乎是挪动着来到了平台之下,然后先由鬼妖婆婆和小妖两人,纵身拔高,缓慢飞抵了上头,没一会儿,便垂下来两个尼龙登山绳来。首先上去的是小喇嘛江白和般觉上师,两人根本没有怎么费劲儿,身形提纵,便上了去,接着的是那五个疲累不堪的普通僧徒。
不过既然能够参加此次行动,他们自然是训练精良之辈,而且对于此处,也是受过一些特殊训练,故而还能够坚持,将所带的东西绑在身上,然后在上面之人的拉扯下,缓慢上了平台。
最后还剩下我们和宝窟法王,作为后辈,我们自然请宝窟法王先行上去,然而他只是淡淡看了我们一眼,接着仿佛有一整个世界的意念撞击而来,我瞬间感觉头脑昏昏,似乎他与我有些隔阂一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到那红色身影“刷”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我站稳脚跟,四处找寻一番,杂毛小道捅了捅我的腰,然后指着上面,意思是人家已经上去。
无奈,我们两个最后爬上了那平台处,周边有冰棱子,颇滑,上去之后也是略微小心,终于翻身上了平台,发现此处并不算窄,狭长型,差不多有二十来米,边缘处都是些积垢千年的冰块儿,中间则是我们之前所看的黑色岩石,近些看,倒是没有再下面倒影那般看着醒目。
五个随行僧徒已经忙碌着在场中布置场地,那藏红色的旗幡一撑起来,便有烈烈的风声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