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庶人 她与灯 2294 字 21天前

“辛奴姐姐。”

迎绣在窗外往里唤了一声。

辛奴打起帘道:“什么事,直回吧。夫人已经醒了。”

迎绣道:“咱们小姐回来了。请夫人去呢。”

陆以芳看了一眼天时,“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外面风大吗?杨大人在吗?”

“今儿风不小,小姐是自己的来的,杨老爷不在。”

陆以芳看回镜中,妆才一半,且有些黯淡出老。

“请她到花厅等着,我这就过去。”

说完,她正欲重新续上眉妆,下手之时却觉得手指有些发僵。

她松了手臂,转而将眉笔递给辛奴,“罢了,你来吧。”

从内院至花厅,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辰。

自从纪姜入狱,宋意然也没有来过的宋简的府上,如今她怀着近四个月身孕,虽是在阳春三月,仍然穿着夹绒的袄子,粉黛未施,眉目却不画自青,脸却并没有因为不加粉脂而寡淡,反而显出一段病弱的风流。

陆以芳看着她的模样,心头不禁想着,这红尘中受尽折磨苦楚的两兄弟,还真是像,连周身的气质都一模一样。

“大风天,怎么自己来了,也不见杨大人陪着。”

她扶着要起来见礼的她坐下,“你如今虽然过了头三个月,但也得仔细养着,杜太医说,你的身子太弱了,这一胎,是受不得一点点波折的。”

宋意然欠身算是与她见过礼:“嫂子待我好,我却不能轻狂。我今儿来,既是有事要求嫂子,礼数不能废。”

陆以芳笑了笑,怕她冷,又让迎绣见厅堂的前门合上。命人去煮了一盏红枣茶。

“你兄长前日得了一盒极好的顾渚紫笋茶,你有身子,我就不请你饮了,过会儿,你一道带回去,请杨大人品品。”

说完,亲自与她递茶,“下回,你再有什么事,使你园中的管事过来与嫂子说一声,我替你办就好了,不必这么来回跑地折腾。你看,今儿就不巧,你兄长出去了。”

宋意然脱掉袖笼子,接过茶暖于手中道:“这事,别人来说,我不放心,定要亲自过来和嫂子商定。”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正是兄长不在,我才开得了口。”

陆以芳收回手看向她,“什么事,这么正式的。”

宋意然道:“三月十八,是兄长的生辰,嫂子打算怎么与他办的。”

她无端问起这件事,陆以芳道有些疑惑。宋简这个人似乎像见不得什么团聚一堂,其乐融融景象一般,不说生日了,连年节都不操不办,府中的各房若遇正日子,也都是由她做主,拿出钱去办的,宋简几乎不过问。

“哟,怎么问起这个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兄长不喜欢铺张。前年生辰怎么过的……诶,辛奴,前年咱们爷生辰是怎么过的来着。”

辛奴在旁道:“前年像是没过,不过爷陪着陈姨娘去慈云寺烧了一回香。”

陆以芳点点头,“你瞧,他这些日子都过得淡。”

宋意然才将养好的指甲摩挲着瓷盏上的烧纹,沉默了一阵,方开口道:“嫂子,自从你嫁与兄长,意然从未有事求过嫂子,不过这一次,嫂子要帮我。”

陆以芳从这一袭话里听出不寻常的意思。而且她隐约觉得,这事与那个牢中的女人有关。

“意然,你要做什么。”

宋意然抬起头来,“我不能再让纪姜在兄长面前活着。”

陆以芳一怔。忙挥手让辛奴带着伺候的人退出去。

下人们的步履窸窣退尽。

宋意然的脸一般遮在一盆文松盆景的后面,诡异的阴影,衬得她的脸越发苍白。

陆以芳道:“你该明白,你若真的杀了他,你兄长……”

“没关系,他恨我都无所谓,哥哥是宋家唯一的血脉了,父母的仇恨,我整个家族的前途和命数,都系在他一个人身上,我决不能让那个女人,绊住他一步。”

陆以芳听得不免心惊。

她是喜欢宋意然的。这个女子虽不甚聪慧,却真的是将自己的一生都给了宋简。为了宋简,她不见得需要婚姻和情爱,也不见得需要子嗣和后代。

“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嫂子不知道如何劝你,但还是想跟你说,为孩子积福,你的这个孩子,真的是老天看亏欠你太多,拿来偿还你的东西,你……”

宋意然咳了一声,“嫂子不用再说了,我知道嫂子对兄长好,不忍心他伤心,我不会让嫂子难做的,嫂子只要在三月十八日那天将兄长绊在府中,不要他和杨庆怀留在青州府牢的人把消息送进府来。其余的事情,意然来做。”

陆以芳沉默了一阵,“你想好了吗?不论刑部怎么议罪,她都是个死了,你不如放开手,看着她被凌迟就算了。”

宋意然笑了一声,“上回,我想把她带出宋府,是性顾那个小子绊住了,这一回,她落在府牢中,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已经过了近一个月了,就算议罪下来,处决也要等到秋后,重要的是,嫂子,我哥哥,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她死。”

陆以芳无言以对。她沉默了良久。

日影从西边投进来,在黄昏的时候,总是有光的地方十分温暖,没有光的地方,常过冷风。她尚算做在有光处,脚边却是从门缝隙里透进来风,卷着枝上落下的柔软絮种儿,蹁跹滚过她与宋意然一丝不苟的裙角。

“罢了,我知道应该如何做了。”

宋意然的眼睛里亮起一丝光,她伸出手,握住陆以芳搭靠在茶案上的手。

“嫂子,我只有哥哥这么一个亲人,他在青州,多有赖嫂子的帮扶,我宋意然,代宋家谢谢您与陆大人的恩德,若我这身子能支撑长久,定竭尽所能,报答嫂子。”

她说这样的话,陆以芳有些难过。

从她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她总觉得,牢中的人,和眼前的女人,又那么一丝相像的地方,可是,可是细想之下,她又说不上来,是像在什么地方。

她也不肯再去细想,岔开了话题,说了些养胎养身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