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他觉得已经将世家和勋贵打落到谷底,狠狠碾压,可是这些人却又会春风吹又生,砍下去一家就会再次冒出另外一家来,按下葫芦浮起瓢,想来除非将他们这些势力彻底铲除,否则根本无法保护大靖的安全。
话是这么说,可是老皇帝……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他死在宫变之中……
司徒晟在那里磨了磨牙,“大逆不道”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
发了会儿脾气,司徒晟也就安静了下来了。他不是不通事理,他很清楚当初江源之所以力主救下老皇帝也是为了他着想。
当日冬至宫变,若是大皇子司徒旭和五皇子司徒易的计策成功了,他们最多是软禁了老皇帝,绝对不会杀死他的,否则就要失去正统的名份,在史书上落下叛臣贼子之名。因此就算江源不冲上去相救,老皇帝也绝对死不了,还不如让他去救一救,给司徒晟换来点儿实惠。
至于朝臣都被他们的迷药放倒之后为什么不下手结束了老皇帝的性命……
弑父这种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就算他当时脑袋一热,一时激动去做了,整个宫殿就剩下他和江源两个人没有被迷烟放倒,事后他们要怎么解释老皇帝的死啊……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为了后世的子孙们考虑,弑父谋逆之事绝对不能扣在他的头上,连这个嫌疑都不能有,他必须给整个靖朝的皇子皇孙立下榜样,否则大靖早晚国将不国,必然天下大乱……
有老皇帝贴身保护着,顺王司徒晖手下的世家势力很难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而因为世家势力的存在,老皇帝又必然会帮扶勋贵,不让他们陷入绝境,如此便形成了一个死循环。相互敌对的世家和勋贵变成了相互依存,时间久了,若是两股势力停下战斗选择暗中联合在一起,那么老皇帝可就养出了不得的怪兽了……
司徒晟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老皇帝只要活着一天,这个问题就是无解的,只要他活着,世家和勋贵就不会倒,他也将继续头痛,国家也会处于威胁之中。
司徒晟想了想,还是决定宣江源入宫。这个江清远总是有奇思妙想,与其他自己在这里独自头痛,还不如找来江源一起想想,说不定两个人一起就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江源听到了司徒晟的问询也觉得头很痛。三藩之乱以后,老皇帝接着司徒晟的手将世家勋贵朝中的力量纷纷贬官的时候,他还没觉得怎样,现在仔细一想,那些被贬的勋贵世家的官吏之中有不少都被放到了南疆啃芋头呢,万一里面又出几个像史鼎这样的人,勾结南方蛮夷,甚至挑动当地少数民族的矛盾,到时候怕是整个南疆都要麻烦了。
好在现如今司徒晟已经大致掌握了吏、户、兵、工四部,刑部、礼部也在积极向司徒晟这方靠拢,收拾掉几个边陲小城的官员还是有办法的,可是那些深深扎根江南的豪强们可就没有那么好处理了。
对付这些人最能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先抄家,然后再选择杀还是流放、发配,将他们的有生力量全部消灭。
可是现在老皇帝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已经乱来了,他们根本没办法绕过老皇帝对这些世家勋贵下手。老皇帝确实在那里缠绵病榻,不能痊愈,可是也不知道是他求生的念头太强还是吃的那些补品联合起来起到了作用,这位的精神头还是不错,死撑着也不肯完全放权,自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其实净干些傻事,像是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勋贵和世家,憋得江源脑仁都在疼。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殿下若是不放心,不妨派人南下,仔细探查一番,世家和勋贵的毛病很多,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老皇帝也保不住的破绽来,最不济也能想出个拖延之策阻止他们近期捅出乱子。”江源想了又想,却只能这么回答。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也只能先这么做了,“清远,那么就麻烦你走上一趟吧。”
司徒晟说道:“世家勋贵勾结地方日久,非高官厚爵之人怕是无法镇住他们。现如今兵部那边也没有什么非你不可的大事,京畿大营也已经走上了正轨,你且放下京中的事情帮孤去江南查看一下吧。”
他压低了声音,“而今孤的父皇卖力地保着这些祸国殃民之人,常见的方法未必能对付得了这些混账,清远你总有新奇之思,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应对的法子,能够绕过父皇对他们下手。”
江源对此没有推辞,江南之事关乎国本,一旦出事,天下之治必然动摇,甚至会将三代帝王数十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在老皇帝死掉之前,他必须帮助司徒晟镇住这些勋贵世家,不能让他们玩出格来,更不能让他们这群混账阻碍北伐之战的进行。他说道:“殿下,臣南下的话倒是可以找到借口,对外就宣称臣要去考察东南两方的军队即可。可是臣身为兵部主管之官,这么一动,看到的人就太多了,必然会一路被人严密监视,怕是只能明察不能暗访了,这样就起不到作用了。所以恳请殿下相助,再派一人随我南下,以便行那暗访之事,查明世家勋贵的动向。”
江源身为冠英侯,兵部左侍郎,摆明了将要掌控整个兵部。他本人又是司徒晟的心腹、表弟和妹夫,一向代表着司徒晟的意志。他若是南下,带出的响动一定小不了,必然备受各方势力的关注,确实得再找一个人辅助他行事才行。
“清远想要谁来陪你南下?”司徒晟也不硬性指派,江南之事,兹事体大,需要一个足够聪明且能懂得江源的意思又愿意服从他命令的人来辅助,这个人选最好是江源自己来挑选,这样才足够顺手,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江源想了想,说道:“臣便选林钧吧。他本身就是江南的出身,必然了解江南此时的形式,而且他官职不高,不太惹眼,就算被人发现了他在江南也可以推说他是去检验江南盐税的,不会引人注意。”
林钧这半年来一直在户部做事,身上还带着户部员外郎的官职,说是被户部派去江南查看盐税也很正常,不会惹人怀疑。况且上次北蛮使者之事就能看出林钧的手腕不错,心思又细腻,带他南下查访要比带别人好用多了。
司徒晟自然赞成,他对林钧还是颇为欣赏的,此人很是务实,做事又有章法,培养培养绝对能够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人物陪江源南下也一定会发挥更好的作用。
既然已经决定要南下,自然需要尽快动身。江源交代了好家中之事,就带着亲兵和仆从坐上官船大摇大摆地准备南下了。
他的南下之行必然会惊动世家勋贵,与其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倒不如大张旗鼓引人注目,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他的身上来,就方便先他一步南下的林钧暗地里活动了。
谁知还没等江源出发,司徒晟就派人给他塞过来一个大大的负担,弄得他快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烨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江源望着在开船前的最后一刻于码头上利落地跳了下来,冲上甲班的司徒烨,不由一阵头大。喂,太子殿下,不是你让我南下办事的吗?那么眼前的司徒烨是怎么回事?我都已经南下调查了,难道还需要兼职家庭教师和保姆吗?